晨雾还未散尽，将战狼基地的水泥围墙浸得发白。
林啸站在公告栏前，目光落在林啸两个字上——红笔重重圈着，旁边注着特殊通道准入，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发疼。
哟，这就挤进来了？
带着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啸侧过身，三个穿着深绿色作训服的老兵抱着臂，其中一个左胸挂着战狼臂章的高个正用拇指蹭着鼻尖，军靴尖碾着地上的碎石子，老子第一年考核跑断了三双胶鞋，第二年被老黑压在泥潭里呛了半升水，第三年才摸上战狼的门。
您倒好，一场荒山战斗就踩着我们肩膀跨进来了？
另外两人跟着笑，其中一个把水壶往地上一墩：听说他耳朵还没好利索？
上次打靶还让何晨光给他指方位呢。
林啸没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上撞，像前世在亚马逊雨林里遇到的蜂群，嗡嗡的。
但前世那些被毒箭射穿喉咙的队友、被流沙吞没的兄弟，此刻都在他眼前晃——他来战狼不是为了被谁看得起，是为了活成一面墙，挡在这些毛头小子前面。
看够了？
清脆的女声劈开晨雾。
谭晓林抱着战术板从训练场走来，作训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麦色。
她扫了眼那三个老兵，战术板啪地拍在公告栏上：五公里负重跑超时半小时的，现在有资格议论别人？
高个老兵脖子一缩，嘟囔了句教官，带着人溜了。
谭晓林转身时目光扫过林啸，停在他耳后——那里还贴着医用胶布，魏参谋说你听力恢复了七成？
能听见子弹破空的声音。林啸答得干脆。
谭晓林没接话，指节敲了敲战术板：九点集合，首项考核：夜间渗透突袭。
目标是后山的敌后指挥部模型。
规则，独立行动，限时两小时。她转身要走，又停住，林啸，留一下。
等其他人的脚步声散进雾里，谭晓林从战术板夹层抽出张照片——是林啸在荒山任务里的侧拍，他半蹲在弹坑里，左手压着何晨光流血的大腿，右手举着战术望远镜，瞳孔里映着火光。那天倒计时十秒，你怎么确定田果该剪蓝线？
林啸喉结动了动。
他能说自己在推演空间里试了十七种剪线方案，其中六种炸成碎片，九种延误战机，只有蓝线能让田果在爆炸前退回安全区？
直觉。他说。
谭晓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我带过的兵里，说直觉的要么是天才，要么是蠢货。
希望你是前者。她转身时风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的92式手枪，去准备吧，今晚的月亮不圆，适合摸哨。
林啸回到宿舍时，何晨光正蹲在床边擦狙击枪。
见他进来，小何把枪管往他怀里一送：他们说你走后门。
嗯。
我说你走的是刀尖。何晨光的拇指蹭过枪管上的划痕，那是上次任务被弹片崩的，荒山那天，你在雷区边缘趴了三小时，就为等风向变。
他们看不见这些。
林啸摸了摸枪管上的划痕。
前世在撒哈拉，他也这么擦过队友的枪——那队友最后被沙暴卷走了，连枪都没找着。
他把枪递回去：今晚我走排泄沟。
何晨光的手顿住：那地方全是污水，红外仪都照不清。
但...雷区离排泄沟只有五米。
所以他们不敢走。林啸拉开战术背包，取出瓶泥浆——这是他今早偷偷从后山沟里挖的，帮我把夜视仪调暗两档。
暮色漫上训练基地时，林啸蹲在伪装网后面，看着二十几个队员陆陆续续往山谷方向摸去。
他摸了摸耳朵，蜂鸣声又轻了些——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战术推演剩余时长：11小时58分。
他闭眼。
推演空间在视网膜上展开：月光角度、哨位换岗时间、红外探头的盲区、甚至排泄沟里污水流动的速度。
当画面里出现雷区边缘那堆伪装草时，他突然睁眼——草堆比周围厚了三指，推演显示草堆下有个半米深的空腔。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从战术背心口袋摸出三颗反光标记，藏进指缝。
夜完全黑透时，林啸趴在排泄沟边。
污水的腥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却像条蛇似的滑进沟里。
泥浆涂满全身，体温被污水吸走，红外仪扫过来时，只会显示一片灰影。
他数着心跳：第一班哨换岗在23:17，第二班在00:05——推演里分毫不差。
爬过雷区边缘时，他的手肘擦过一颗压发雷。
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泥里，他想起前世在喜马拉雅，队友就是踩了颗五十年前的旧雷，整个人被炸成了雪雾。
但这次，他能看见雷区的金属探测器偏移了五米——推演里的红色标记在闪烁。
00:58，林啸的指尖触到了指挥部模型的铁皮外墙。
他摸出战狼队徽，反面朝上贴在模型正中央。
月光漏进树冠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某个绕山谷的队员，正踩着枯枝往目标点赶。
慢了三分钟。林啸低笑，隐进黑暗里。
总结会的投影仪亮起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监控画面里，林啸像团泥似的在排泄沟里蠕动，绕过三个哨位，在雷区边缘停了足足十分钟，然后突然加速，在01:00整贴上队徽。
林啸。谭晓林的声音在会议室里炸响，你为什么选排泄沟？
因为干净的路，敌人也看得见。林啸站得笔直。
会议室炸了锅。
那个高个老兵拍着桌子：那地方全是老鼠！
老子宁肯被抓住也不走臭水沟！
但你被抓住了。谭晓林调出另一张监控，画面里那老兵正被敌哨兵按在地上卸枪，你绕山谷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林啸用了一小时零五分。她转向林啸，雷区偏移五米，是巧合？
林啸没说话。
不是巧合。高建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这位猎捕队前队长抱着臂靠在门框上，肩上的作训服还沾着靶场的火药味，荒山任务时，他一个人摸进我们指挥部，把我配枪的弹夹全拆了，装回了训练弹。
当时我以为是运气，现在看来...他冲林啸抬了抬下巴，这小子，在看我们看不见的棋。
会议室安静了。
高个老兵捏着战术笔的指节发白，最终啪地把笔摔在桌上，扭头看向窗外。
训练间隙，林啸蹲在沙坑边擦战术靴上的泥。
一道影子罩下来，他抬头，看见曲比阿卓抱着保温桶站在面前。
她的作训服袖口沾着草屑，脸被晒得泛红，却笑得很亮：喝姜茶吗？
我今早煮的。
林啸接过杯子，热气扑在脸上。你在靶场那天，我在山上。曲比阿卓蹲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坑里的石子，你教田果剪线时，眼神跟我阿爸打猎时一样——像能看见猎物藏在哪儿。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火把，我家乡有条河，对岸的毒贩把孩子当人盾。
我想...跟你学怎么把他们从人盾后面揪出来。
林啸的手指在杯壁上收紧。
前世队友临终前也是这样的眼神，血泡从嘴角冒出来，说：帮我看着我闺女...他把杯子递回去：明天五点，沙坑见。
先练三公里负重爬坡。
曲比阿卓笑了，露出白牙：我带两块压缩饼干。
当晚，林啸摸黑来到靶场旧道。
月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他蹲在第三棵树旁，用战术刀挖开浮土——金属盒露出来时，他的手顿了顿。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锈迹斑斑的军功章，和一张泛黄的照片：六个穿户外服的年轻人站在亚马逊河边，中间那个最黑的小子搂着他的肩，笑得露出虎牙。
老陈，这次我带的兵，不会让你失望。他轻声说，把照片重新埋好，军功章塞进贴身口袋。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起：战场实时推演功能进入自适应阶段，支持环境反馈学习。
林啸站起身，望向战狼营区通明的灯火。
风掀起他的作训服下摆，露出腰间那把卷刃的匕首——刀柄上活着回来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我不是来求你们认我的。他对着风说，我是来让你们离不开我的。
远处哨塔上，谭晓林放下望远镜。
魏参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又在看他？
他刚才在靶场埋东西。谭晓林把望远镜递给魏参谋，但更有意思的是...她指了指林啸离开的方向，他往档案室走了。
魏参谋眯眼望去，只见林啸的影子消失在走廊转角，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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