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狼训练基地的雨幕刚撕开道口子，晨雾便裹着湿冷的风灌了进来。
战术教室的窗户没关严，林啸蹲在沙盘前画标记时，后颈总被吹得发凉——他知道，那不是风。
林啸。
谭晓林的战术靴声在身后顿住，尾音像淬了冰的针尖。
教室里二十多双眼睛唰地转过来，何晨光在第三排捏着笔杆直给林啸使眼色，王艳兵则把下巴搁在交叉的胳膊上，嘴角扯出个看好戏的笑。
林啸没回头。
他能清晰听见女教官呼吸的节奏——比平时快两拍，带着点刻意压下的急切。
这说明她不是来训人的，是来要答案的。
假设你发现内部有敌特渗透，但无确凿证据，怎么办？
问题砸下来的瞬间，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战术推演课上的假设从来不是假设，尤其是谭晓林问的。
林啸记得上周她拿边境毒枭伪装医疗队当考题，结果真有学员在方案里漏掉了医疗箱重量核查——那小子现在还在炊事班刷锅。
他慢慢直起腰，指节在沙盘边缘敲了两下。
玻璃柜里的微型坦克模型跟着颤了颤，倒映出他泛青的眼圈——昨晚为了等苏岩的监测数据，他只眯了两小时。
我不抓内鬼。林啸转身时，目光精准撞进谭晓林深褐色的瞳孔里，我让他自己跳出来。
教室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滴水的声音。
谭晓林的眉峰挑了挑，这是她被勾起兴趣的标志。
林啸走到黑板前，粉笔在掌心转了个圈，白色痕迹顺着他思路蔓延——通信链路图，加密节点，最后在某个频段上重重画了个叉。
这里。他敲了敲那个不存在的频段，如果我是内鬼，我需要确认情报的真实性。
但真实的加密频段有三重验证，假的......他忽然笑了，假的只需要一次试探。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这不是引蛇出洞？
引蛇需要诱饵。林啸转向说话的列兵，但蛇更怕暴露。
当他发现这个频段能接收到加密档案，他会怎么做？他顿了顿，他会用最短的时间确认，然后立刻撤离——反侦察习惯会替我们做笔录。
谭晓林的手指在讲台上敲出轻响。
林啸注意到她战术手套的虎口位置有新蹭的泥印，应该是今早带侦察连爬战术坡时留下的。
这个细节让他心跳快了半拍——女教官总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
下课。谭晓林突然合上笔记本，目光扫过教室时又落回林啸身上，林啸，留一下。
其他人收拾东西的动静像潮水退去。
何晨光经过林啸身边时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王艳兵则对着谭晓林的背影挤眉弄眼，被李二牛拽着衣领拖走了。
门合上的瞬间，林啸听见走廊里传来王艳兵的大嗓门：瞧见没？
咱们林哥又被教官单独辅导了...
你刚才说的，不是假设吧？谭晓林没绕弯子，战术靴尖轻轻点着地面，上周五夜间突袭演练，你故意让三组暴露侧翼。她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是昨晚演练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三组的狙击手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山坳瞄准，而林啸带着突击组从反斜面摸了上去。
林啸没接话。
他望着谭晓林耳后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去年边境缉毒时，毒贩的碎弹片划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作为医疗兵跟队，亲眼看见她捂着耳朵继续指挥，血浸透了战术头盔的衬里。
上周三，高建国的退役申请。谭晓林突然说，昨天下午，我调了他二十年的训练档案。她把截图翻过来，背面是张泛黄的调令，九八年，他在307通信团当连长。
同年，团里发生过一起设备故障，导致十七份加密电文丢失。
林啸的手指在裤缝上掐出个印子。
高建国给他的U盘里，正夹着那份设备故障的原始记录。
原来谭晓林早就开始查了——她总比他快半步，又总在他需要时慢半拍。
教官觉得呢？他反问，嘴角扯出个笑。
谭晓林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突然伸手把调令塞进他怀里：今晚十点，靶场旧道。她转身时，作训服下摆扫过林啸的手背，带着股淡淡的硝烟味，苏岩的测试网络该升级了。
林啸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低头看怀里的调令。
最下面的批注日期是九八年七月十五——和他推演系统里闪过的影渊·起源·1998完全吻合。
深夜的通信机房泛着幽蓝的光。
苏岩的键盘敲得噼啪响，屏幕上数据流像瀑布似的往下淌。
林啸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代码里植入个幽灵频段，命名时顿了顿：叫红细胞-唤醒日志？
听起来像真的档案传输通道。林啸把从档案室无意遗落的文件复印件递给苏岩——那是楚云舒负责整理的机密目录，她今晚值班。
苏岩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指尖却加快了速度。
林啸知道这个沉默的通信兵在想什么——三天前他替苏岩挡了个违规操作的处分，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两日后的清晨，林啸正在单杠区加练，苏岩的战术耳机突然在他耳边炸响：接入了！
4.7秒！
他一个引体向上没做完，直接摔进沙坑里。
何晨光在旁边笑骂：林哥你这是饿晕了？但林啸没理他，拍掉身上的沙子就往机房跑——苏岩的屏幕上，IP地址像走马灯似的跳转，最后定格在一串乱码上。
和柬埔寨服务器的信号特征一样。苏岩的喉结动了动，对方很谨慎，刚触碰到唤醒日志就撤了。
林啸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等的就是这个——内鬼不敢多留，却又必须确认红细胞的存在。
这说明他们怕了，怕他真的挖到了核心。
当晚，推演系统的虚拟空间里，林啸盯着不断闪烁的地图。
当系统运行到第十八分钟时，画面突然扭曲——昏暗的房间，老式军用地图，桌上的文件标题刺得他眼睛发疼：《林振山叛逃事件调查终结报告》。
林振山......他对着空气呢喃。
前世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但系统关联度89.7%的标注像根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要伸手触碰文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锁链纹路红光暴涨，画面瞬间黑了。
次日训练归队时，楚云舒正靠在靶场的老槐树下。
她抱着本旧档案，发梢沾着晨露，看见林啸时嘴唇动了动：有人想见你。声音轻得像片叶子，但不是现在。
林啸停下脚步。
他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戴着枚银戒——前天整理档案时还没有。
这是影渊的标记？
还是......
你查的东西，比你以为的更深。楚云舒把档案塞进他怀里，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137页。
档案封面的《东南军区历年通信事故汇编》有些发皱，翻开第137页，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
林啸弯腰去捡，却在看清照片时屏住了呼吸——前排教官的侧脸，和黑鸦年轻时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的小字被水浸过，却还能辨认：影渊·起源·1998。
深夜的靶场旧道，林啸用战术匕首挖开树根下的土。
加密硬盘裹着防水布，被他埋进去年高建国送的军功章旁。
雨又开始下了，混着他的汗水滴在泥土里，像在写什么密码。
你们以为我在爬阶梯？他望着战狼营区的方向，声音被雨声揉碎，不，我在拆地基。
推演系统的光突然在掌心亮起。
林啸低头，屏幕中央的字让他瞳孔骤缩：检测到原始指令唤醒信号——欢迎回来，07号修正者。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他仿佛又回到亚马逊雨林，兄弟的血溅在他脸上，临终前的低语穿透雨幕：改规则的人......从来不是一个人。
营区高塔上，谭晓林裹着件军大衣，手中的加密电文被手电筒照得发亮。
五个字刺得她眯起眼：07号已激活。
她望着林啸所在的宿舍方向，雨水顺着帽檐滴在电文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
清晨的战狼训练场，浓雾像团化不开的棉絮。
林啸在五公里体能考核中故意落后两圈，望着前面何晨光的背影，嘴角勾出个若有若无的笑。
他知道，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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