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林啸战术服的布料里,她的手指因为急冻而发白,声音却像被雪水浸过的铜铃:“那孩子今早还帮我把止疼片藏在柴火堆底下!肯定是被豺七单独押走了!”她眼眶里的泪刚涌出来就结成冰碴,蹭在林啸下巴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林啸刚撑着膝盖要起身,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星。
他扶着墙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抵在霉斑斑驳的墙皮上,喉间涌上腥甜——昨晚为了引开匪徒他在雪地里趴了六个小时,高烧早把体力抽干了。
曲比阿卓及时托住他后腰,这个彝族姑娘的胳膊像根韧性十足的青竹,横在他腰后:“林哥!你嘴唇都紫了,再这么耗下去,脚趾头都得冻坏死!”她的手掌隔着两层战术服压在他后心,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带着股松木香——是她总别在领口的松针香包。
对讲机突然炸响欧阳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急切:“林啸!我这边监测到你心率132,血氧90!必须原地休整至少两小时!”女医官的尾音发颤,像被风吹歪的芦苇。
林啸扯掉嘴上的战术面罩,露出泛青的唇:“等不了……药包里有抗蛇毒血清,小豆子要是被豺七发现……”他没说完,唐笑笑已经倒抽一口冷气——三天前他们追的毒贩携带了五步蛇毒液,那药包是给被咬伤的老乡准备的。
“豺七那孙子在后山鹰嘴崖!”王艳兵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他踹了脚地上的俘虏,战术靴跟碾过那匪徒手腕,疼得对方杀猪似的嚎叫,“这孙子说暗哨在崖顶老松树下,小豆子被关在崖底猎屋!”王艳兵抹了把脸上的雪,枪套上还沾着刚才制伏匪徒时的血,“但崖壁结了冰,硬冲得折半条命。”
林啸闭了闭眼,睫毛上的冰碴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他想起三小时前曲比阿卓说的话——“小时候阿爸教我引野猪,就堆腐果,点烟熏,猪闻着味儿自己往陷阱里钻”。
再睁眼时,他眼里的混沌散了些,像雪停后露出的山尖:“阿卓,你那招能不能引两条腿的‘野猪’?”
曲比阿卓愣了愣,忽然笑出一口白牙:“能!但得用他们馋的味儿。”
十分钟后,仓库外三堆篝火熊熊烧起。
王艳兵把缴获的压缩饼干掰碎,裹上从李婶那儿顺来的糖精,扔进火里。
焦糊的甜香混着麦香腾起来,像根无形的绳子往雪幕里钻。
唐笑笑缩在火堆旁,清了清嗓子,哼起彝族小调——“高山上的索玛花,风雪里也开花”,她的声音起初发颤,可越唱越稳,像山涧破冰的泉水,穿透呼啸的风。
“来了。”林啸压低声。
雪坡上的灌木丛突然动了动。
一个裹着黑棉袄的匪徒猫着腰摸过来,枪背在身后,鼻子使劲儿抽着:“奶奶的,老子三天没吃热乎的了……”他刚凑近火堆,王艳兵就像从雪里蹦出来的豹子,手刀劈在他后颈。
匪徒哼都没哼就软了,王艳兵搜出他身上的地图,拍在林啸手里:“崖底猎屋,就一间石房子,后窗没封死。”
“哥!”
这声喊混着雪粒砸进众人耳朵。
林啸转身时差点栽进雪堆——小豆子正从仓库后的枯树林里钻出来,脸蛋冻得像两颗红山楂,怀里紧抱着个蓝布包,那是唐笑笑的药包。
他的棉鞋开了口,脚趾头露在外面,指甲缝里全是血,不知道在冰碴子上爬了多远。
“笑笑姐说……”小豆子吸着鼻涕,冻得直打摆子,“这药比金子还贵……”他把布包往林啸怀里塞,手背上的冻裂口子渗着血珠,“豺七叔喝多了,我从后窗爬出来的……”
林啸接过布包时,指尖触到小豆子的手——比雪还凉。
他喉咙发紧,蹲下来与孩子平视:“疼吗?”小豆子摇了摇头,睫毛上挂着冰碴:“不疼……我爸被他们打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林啸没说话。
他解下自己的战术围巾,裹住小豆子的脑袋,又把人整个抱进怀里。
孩子身上的寒气透过战术服渗进来,可林啸却觉得心口发烫——像当年在亚马逊雨林,他背着受伤的队友熬了三天三夜时,队友贴在他后颈的那点体温。
“今晚起,你跟我们走。”他对着小豆子冻红的耳朵说,声音轻得像片雪,“没人再能欺负你。”
王艳兵在旁边扯了扯他袖子,指了指天:“哥,雪要变大了。”林啸抬头,原本稀疏的雪粒突然密得像筛子倒过来,风卷着雪片打在脸上,生疼。
曲比阿卓已经把李婶的孙子背在背上,唐笑笑搀着赵奶奶,王艳兵扛起昏迷的匪徒——得带回去审线索。
“走鹰嘴崖下的羊肠小道。”林啸裹紧小豆子,感觉怀里的孩子在发抖,“阿卓在前头探路,艳兵断后。”他摸出欧阳倩塞给他的退烧药,干咽下去,喉结滚动时疼得皱眉。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挪时,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林啸的领口。
他打了个寒颤,意识开始发飘,只听见唐笑笑在前面哼歌,小豆子在他怀里小声跟着学,王艳兵骂骂咧咧地扶李婶过冰溜子,曲比阿卓的脚步声像敲鼓……
再睁眼时,他看见山壁上有个黑黢黢的洞。
王艳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哥,找着避雪的地儿了!”林啸嗯了一声,感觉有人把他往洞里扶,小豆子的手还攥着他的战术手套,像块小火炭。
雪在洞外吼得更凶了。
山洞里的湿气裹着松枝燃烧的噼啪声,在众人眉梢凝成细小的水珠。
林啸靠在冰凉的石壁上,睫毛上的冰碴已化作水痕,顺着颧骨滑进领口,激得他轻颤。
他望着唐笑笑蹲在火边的背影——她正用枪管挑着半块红薯,火星子溅在她沾着雪屑的帽檐上,噼啪爆开。
这是今早搜仓库时翻到的。唐笑笑回头,鼻尖被火烤得泛红,藏在米缸底下,估计是老乡备冬的粮。
我爹说啊,最冷的天,最暖的火,最甜的红薯。她手腕轻转,红薯在火上均匀受热,焦香混着甜气漫开,小豆子原本缩在林啸怀里的脑袋突然抬起来,冻得发青的嘴唇动了动,又怯生生埋下。
阿卓,把李婶的孙子抱过来。林啸哑着嗓子开口,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他伸手摸向战术服内袋,摸到欧阳倩塞的退烧贴还在,却舍不得用——那是给小豆子留的。
曲比阿卓把裹着碎花棉被的小娃递过来时,他注意到她指节上的冻伤,青紫色的肿包从手套破口处露出来,你手
早习惯了。曲比阿卓蹲下来拨弄火堆,松针在火里炸出细碎的响,小时候在大凉山,冬天帮阿爸赶羊,手冻得像胡萝卜,阿爸就说痛着痛着就暖了。她抬头时,火光映得眼尾发亮,现在有火,有热乎的红薯,比那时候好多了。
唐笑笑突然把枪管往旁边一偏,半块红薯啪地落在王艳兵脚边。别光盯着看!她笑骂,接好喽,战狼特供甜点,限量六份!王艳兵弯腰捡的时候,战术靴尖碰着昏迷匪徒的脚,他皱了皱眉,解下自己的围巾垫在那匪徒颈下——雪地里冻久了,活人死人都得讲点人道。
红薯分到小豆子手里时,孩子的手指在发抖。
他捧着温热的薯块,先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抬头看林啸。
林啸冲他点头,他才小口咬下去,睫毛上的冰碴随着咀嚼轻颤:甜...比我娘煮的玉米粥还甜。
那是你饿太久了。唐笑笑在他身边坐下,把自己那份掰了一半递过去,多吃点,长个子。她的战术手套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手背还留着刚才制伏匪徒时的抓痕,却在小豆子蹭过来时轻轻摸他发顶,我弟像你这么大时,也爱蹲灶前等烤红薯,后来...后来他去外地上学了。
火光照亮洞壁,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王艳兵用匕首挑着红薯皮,突然哼起走调的《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曲比阿卓跟着和了句彝语版的副歌,调子清越,像山雀掠过雪林。
唐笑笑眼睛一亮,脆生生接唱: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
林啸望着跳动的火焰,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前世在亚马逊雨林,队友们围着火堆分压缩饼干时,总爱用走调的各国民谣互相嘲笑;想起新兵连第一次拉练,何晨光偷藏的半块巧克力在雪地里化了,黏糊糊抹得王艳兵迷彩服上都是;想起刚才小豆子把药包塞进他怀里时,那双手比雪还凉,却攥得那么紧。
下次...我给你们写首歌。他声音轻得像火里的灰烬,却让所有人静了下来。
唐笑笑转头,眼里的火光晃了晃:叫《啸哥烤红薯》?王艳兵喷笑,红薯渣溅在战术服上,曲比阿卓捂着嘴笑,小豆子则歪着脑袋问:能唱烤红薯有多甜吗?
林啸笑了,胸腔里的疼似乎轻了些。
他摸了摸小豆子的后脑勺,孩子的头发软得像春天的草芽。
这时他突然觉得太阳穴一跳——不是疼,是某种熟悉的热流顺着脊椎往上涌。
他下意识去摸战术腕表,那是推演系统的触发装置,却只摸到冰凉的金属。
系统界面在意识深处悄然展开时,他正把外衣披在睡着的唐笑笑身上。
她蜷成小团,睫毛上还沾着笑出的泪,呼吸喷在他战术服上,暖融融的。
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从洞口斜照进来,落在小豆子攥着红薯皮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银。
一只乌鸦扑棱着落在洞口枯枝上,翅尖沾着点暗红——是血,还是月光?
林啸眯起眼,那乌鸦突然振翅惊飞,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石子砸在冰面上。
老鹰岭方向。王艳兵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不知何时摸到洞口,狙击枪架在凸起的岩石上,有火光,三短一长,是信号弹。
林啸撑着石壁站起来,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出战术望远镜,镜头里的老鹰岭顶,一个独眼男人正把望远镜砸在雪地上,帽檐下的疤像条狰狞的蜈蚣。
豺七的嘴型在月光下清晰可辨:林啸...你赢了一时,赢不了命!
哥?曲比阿卓扶住他摇晃的肩膀。
林啸放下望远镜,发现手背上的冻伤不知何时结了层薄痂,没那么疼了。
他低头看向沉睡的众人——唐笑笑的外衣滑了半幅,王艳兵把自己的防弹衣垫在李婶腰下,小豆子攥着他的战术手套,指缝里还塞着没吃完的红薯渣。
睡吧。他轻声说,替唐笑笑拉好外衣拉链,明天...该回家了。
洞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见雪地上一串新鲜的脚印,从老鹰岭方向延伸过来,又消失在风里。
林啸靠着石壁坐下,望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出发前战狼会议室的场景——何晨光举着行动方案,说必须等总部批文;老队长拍他肩膀,说别犯轴。
他摸了摸兜里皱巴巴的行动记录,上面的时间戳显示着擅自启动的红色标记。
雪地里的脚印还在延伸。
林啸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远处的狼嚎,混着唐笑笑均匀的呼吸,混着小豆子梦里的呢喃。
明天,会有很多问题要回答,很多报告要写。
但此刻,他只愿守着这堆火,守着这些人,守着比庆功宴还暖的甜香。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