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东南军区像被按了静音键，连哨兵换岗的脚步声都压得极轻。
战狼中队的黑色战术背心在夜色里融成一片，十二套无标识装备上的荧光条如暗夜里的磷火，随着队员呼吸起伏明灭。
林啸站在队列最前端，喉结动了动——战术手套里还残留着方才摸过指挥室窗台的凉意，那抹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让他想起方政摊开的名单上，后勤科老周眼角的皱纹。
静默者协议，启动。方政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钉，穿透夜雾钉进每个人耳中。
他手里的战术手电扫过十二张紧绷的脸，十二名嫌疑人同步控制，审讯由独立军事法庭执行。光束在林啸肩头顿了顿，全程禁用电子记录——唯有人眼见证。
林啸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战术背心护板上的闷响。
他望着队列里何晨光紧抿的嘴角，沈佳妮耳麦线在颈侧绷成的直线，谭晓林指节抵着92式枪柄的弧度，突然想起方才在指挥室说的送葬。
风卷着玉兰花瓣掠过他鼻尖，那是欧阳倩发间常有的清甜，此刻却混着铁锈味——是废弃心理科镜子上未干的血。
今晚，我们不是抓内鬼。他向前半步，压低的声音像子弹上膛，是给蜂巢送葬。
战术手势在夜色里翻飞。
何晨光带着三组往左，靴跟碾过水泥地的轻响被消音垫吃了个干净；沈佳妮拽了拽耳麦，带着二组往右，发梢扫过林啸手背时，他摸到她腕间暴起的青筋；谭晓林最后一个转身，军靴在地上划出半道弧，那是她习惯性的战术规避动作——可这次的敌人，藏在更柔软的地方。
后勤处的铁门咔嗒裂开缝隙时，何晨光的夜视仪里炸开刺目白光。
那个总给新兵多打半勺红烧肉的老周正跪在保险柜前，一沓文件在脚边的铁皮桶里蜷成黑蝶。别动！王艳兵的95式顶在老周后颈，却见他突然癫狂地往火里塞最后一张纸——何晨光扑过去时，指尖擦过文件边缘，影渊-后勤组-资金流向图几个字像烙铁般烫着他视网膜。
老周突然哭了，眼泪砸在烧剩半角的红烧肉饭票上：他们说...说这是为了更好的后勤
沈佳妮的追踪器在通信科家属楼三层跳成红色。
她贴着墙根数到第三扇窗，玻璃后漏出的蓝光里，技术员正疯狂敲击键盘——那是林啸再熟悉不过的推演界面，镜像备份的进度条已经跑到99%。靠墙！李二牛的断喝惊得技术员撞翻椅子，沈佳妮眼疾手快扯掉电源线，屏幕瞬间黑成深渊。
她捏起技术员的U盘时，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林副队的推演...你也配看？
最暗的角落在心理科。
谭晓林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裂镜上的血字，突然顿住——墙角的转椅缓缓转过来，女心理兵的白大褂沾着灰，却依然熨得笔挺。谭教官。她笑起来像当年在课堂上问问题，你们杀的不是叛徒，是先知。
脑波发射器的嗡鸣比枪声先炸响。
谭晓林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闪过导师带她做第一次心理测评的场景：小谭，要学会看穿人心。可此刻女心理兵的瞳孔散成黑洞，她听见自己心跳里混着其他人的喘息，听见王磊在喊头好疼，听见李二牛的95式砸在地上的闷响。
在战狼，忠诚不是信仰。她抽出腰间的92式，保险栓的轻响像割断最后一根线，是选择。
枪响的瞬间，女心理兵额角的血珠溅在她肩章上。
谭晓林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指腹还留着扳机回弹的余震。
林啸的手掌覆上来时带着体温，他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她也是被植入的。
可扣扳机的，是她自己。谭晓林闭了闭眼，血珠顺着肩章流进领口，就像...就像老周选择烧文件，技术员选择偷备份。
对讲机突然炸响：所有目标控制完毕，请求押解回审讯室。林啸望着远处亮起的车灯，十二道黑影被押上军车，像十二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他摸了摸口袋里欧阳倩塞的薄荷糖，糖纸窸窣声里，瞥见最后一辆车上，人事科副科长突然抬头。
路灯正好照亮他的脸。
那是张永远挂着笑的脸，此刻却咧出个诡异的弧度，舌尖缓缓舔过嘴唇。
林啸的后颈突然发紧——那不是恐惧，不是慌乱，是...期待。
收队。他对着对讲机说，目光却锁死那辆军车。
薄荷糖在嘴里化出刺疼的凉，像根细针，扎着他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审讯室的灯，该亮了。
审讯室的荧光灯在凌晨五点突然炸亮，刺得林啸眯起眼。
他摘下战术头盔放在铁桌上，金属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得对面的人事科副科长猛地一颤——这是他被捕后第一次有明显反应。
“姓名。”林啸拉过椅子坐下，战术手套捏着记录本的边缘，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注意到对方喉结在囚服领口里滚动，方才押解时那种“期待”的笑意仍挂在嘴角，像块烧红的炭嵌在血肉里。
“李茂春。”声音沙哑，带着某种黏腻的甜，“林副队，要问的话是不是该先给杯水？”他突然倾身，囚服下的肋骨顶出狰狞的轮廓，“毕竟……我可能活不过今天。”
林啸的后颈瞬间绷直。
他想起三小时前押解车上，李茂春抬头时舌尖舔过嘴唇的动作——那根本不是慌乱，是在确认毒囊的位置。
“水。”他对门外的哨兵点头，目光始终锁死李茂春的下颌。
当搪瓷杯“哐当”落在铁桌中央时，对方的右手突然闪电般扣住杯沿，腕骨扭曲成反常的角度，喉结剧烈抖动着往口腔深处顶。
“咬舌？”林啸冷笑，左手成刀劈向对方下颌。
脆响混着李茂春的闷哼炸开，一颗豌豆大小的黑色胶囊从他齿缝间滚落，在地面弹了两下，黏着血丝滚到林啸脚边。
“你们以为渗透军区就够了吗？”林啸俯身逼近，战术手电的冷光刺进李茂春瞳孔，“我告诉你——欧阳倩的心跳，才是我的防火墙。”他想起昨夜行动前，欧阳倩替他整理战术背心时，指尖在他心口停留的温度，“她给我打了六针肾上腺素，我现在能徒手捏碎你的喉骨。”
李茂春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林啸战术背心上：“西北……‘门’不是终点……莫沉舟在等你……”他突然笑起来，血沫沾在嘴角，“完成‘蜂巢’的最后一环……你以为烧了文件就干净了？秦昭的笔记在……”
“够了。”林啸反手扣住他手腕，骨节发出咔咔轻响，“剩下的，留着去军事法庭说。”他捡起地上的毒囊装进证物袋，转身时听见李茂春低不可闻的呢喃：“觉醒者……终将……”
审讯室铁门“哐当”关闭时，方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手里的密封档案袋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像块压秤的铅：“十二人全部落网，包括李茂春藏在资料库的三个外围。”他把档案袋推给林啸，指节敲了敲封口处的火漆印，“这是‘影渊’十年渗透全图。你看到了，也背上了。”
林啸拆开档案的手在抖。
第一页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秦昭与穿迷彩服的莫沉舟勾肩搭背，背景是西北荒漠的残阳。
照片背面的字迹力透纸背：“觉醒者，终将重逢。”他想起三个月前牺牲的秦昭，那个总说“战术推演要留三分人性”的老教授，喉结突然发紧。
“西北废弃雷达站。”他对着战术手表低声说，“情感变量权重锁定为‘欧阳倩是否还愿等我’。”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时，他正望向窗外——军区医院的方向，欧阳倩值夜班的窗户还亮着灯。
【推演目标确认。情感变量权重91.4%】
战术手表的蓝光映在他眼底。
林啸合上档案时，晨光正漫过窗棂，把“影渊”两个字染成血色。
战狼演训场的露水打湿了林啸的作战靴。
十二具黑色棺木并列摆放在靶场中央，没有姓名牌，没有挽联，只有凝结的夜露在棺盖上闪着微光。
他摸出战术刀割断捆棺木的麻绳，刀尖在木头上划出深痕：“他们不配进烈士陵园，但至少……该有个像样的告别。”
火把点燃的瞬间，陈昊的摄像机镜头在灌木丛后微微晃动。
他屏着呼吸，看着林啸将火把依次插入棺木缝隙。
火焰腾起时，灰烬裹着火星飞向天空，像群挣脱牢笼的黑蝶。
“静默者，不该只有葬礼……”林啸的声音被风声撕碎，“还该有复活。”他望着灰烬消散的方向，西北方的云层正翻涌成墨色，“我会让所有躲在阴影里的，都见一见阳光。”
陈昊的手指在录制键上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偷拍的画面：谭晓林擦枪时落在弹壳上的血渍，何晨光攥着烧剩半角文件的指节，沈佳妮捏碎内鬼U盘时泛白的指根——这些本该被“静默者协议”抹去的痕迹，此刻都在摄像机里鲜活跳动。
“收队。”方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啸转身时，战术背心口袋里的薄荷糖纸窸窣作响——那是欧阳倩今早塞给他的，“熬夜伤胃，含一颗。”他摸出糖含进嘴里，甜意混着灰烬的苦，在舌尖炸开。
禁闭室的铁门在清晨的寒风中吱呀作响。
林啸站在门口，肩头落了层薄雪。
他望着门内锈迹斑斑的铁床，突然笑了——这是他第三次被关禁闭，前两次是因为“擅自修改演习路线”和“替李二牛顶下靶场违规”。
这次的理由？
方政说：“你该冷静冷静，西北的风沙比东南的子弹更烫。”
他伸手推门，积雪从肩头簌簌滑落。
门内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是战术手表的屏幕，推演进度条正在99%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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