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老子带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晨雾还裹着靶场的铁丝网,陈铁山的哨音像根钢针扎破寂静。
新兵们直挺挺站成两列,作训服上的露水被初阳晒出细小白汽。
林啸站在排头,眼角的淤青在晨光里泛着紫,那是昨夜战术对抗时何晨光用肘部撞的——那小子下手倒真不含糊,现在摸上去还硌得慌。
“李二牛!”陈铁山突然拔高的嗓门惊得队列里起了阵骚动。
林啸转头,正看见李二牛从跑道那头冲过来,作训服贴在后背上,发梢滴着水,裤脚的河泥糊成深褐色,连战术靴的鞋带都散着。
他脸上有块擦伤,从颧骨斜到下颌,像是被粗糙的墙皮蹭的,边缘还沾着碎草屑。
“报、报告班长!”李二牛刹住脚,胸脯剧烈起伏,“俺……”
“闭嘴!”陈铁山黑着脸,帽檐下的目光像两把刺刀,“迟到两分钟,先站到队尾。”
林啸盯着李二牛湿透的领口。
三天前夺旗赛刚结束,赵猛那几个老兵被处分后就没消停过。
昨夜熄灯后,他听见水房有动静,隔着门缝看见李二牛蹲在地上揉脚踝,隔壁铺的王艳兵翻了个身,压低声音骂了句“操”——现在想来,李二牛脸上的擦伤根本不是训练磕的,倒像是被人按在墙上磨的。
队列重新整好时,李二牛已经站到最后。
林啸余光瞥见他偷偷往自己这儿挤了挤眼,裤袋鼓囊囊的,像是塞了块破布。
晨风吹过,飘来股混着铁锈味的腥气,不是鱼,是血。
午休的哨音刚落,林啸就故意绕到储物间后窗。
门虚掩着,霉味混着鞋油味扑出来。
他猫腰凑近,听见里面传来“唰唰”的擦鞋声——是李二牛的。
“轻点!老子这双战靴是去年国际比武带回来的。”赵猛的公鸭嗓刺得耳膜生疼,“擦不干净今晚再加二十个负重深蹲。”
林啸攥紧门框。
门内,李二牛正跪在水泥地上,膝盖压着七八个脏作训服堆成的山,右手攥着鞋刷,左手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他抬头时,林啸看见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泪。
“没事……俺干完就走。”李二牛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前世的画面突然炸在林啸脑子里。
那年在北极圈,他的队友小吴因为没擦干净队长的冰镐,被关在雪洞外冻了一夜,后来精神崩溃举枪自尽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结冰的擦布。
“啪!”
林啸踹开门的力道震得门框哐当响。
李二牛手里的鞋刷“当啷”掉在地上,赵猛刚要骂,就看见林啸弯腰抓起地上的脏作训服,直接塞进墙角的垃圾桶。
“你他妈疯了?”赵猛跳起来,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从现在起,他做的事,我认一半。”林啸盯着赵猛的喉结,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条令里没写新兵必须给老兵当保姆。”
李二牛的手还悬在半空,指甲缝里的黑泥簌簌往下掉。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喉结动了动,把“别”字咽回肚子里。
当晚体能加练,熄灯号还没响,赵猛就扛着战术背心冲进训练场。
探照灯照得沙地发白,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踩在李二牛脚边:“一百个俯卧撑,不合格加到五百。”
“他昨天刚罚过十公里。”林啸从队列里跨出来,作训服被汗水浸得透湿,“条令第三章第七条,连续四十八小时内体能负荷不得超过基础量的百分之一百五。”
赵猛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疤都扭曲起来:“条令?新兵蛋子也配跟老子讲条令?”他转身看向陈铁山,后者正靠在单杠上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班长,您说是不是?”
陈铁山把烟蒂碾进沙里,没说话。
月光漫过他的肩章,上士的星徽闪着冷光。
林啸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撞得肋骨发疼——陈铁山在等,等这股“新风”是能掀翻陈规,还是被拍死在沙里。
李二牛已经趴到地上,手掌按进沙里。
林啸蹲下来,和他并排趴下:“我陪你。”
“你……”李二牛的声音发颤。
“老子带的兵,一个都不能少。”林啸冲他咧嘴笑,擦伤的眼角扯得生疼,“做慢了我踹你屁股。”
探照灯把两个影子叠在一起,拉得老长。
赵猛的冷笑还在空气里飘着,陈铁山的目光像根针,扎在后背。
林啸能听见李二牛急促的呼吸,混着自己的,一下,两下,和着俯卧撑的节奏。
夜越来越深,训练场的灯次第熄灭。
林啸擦着汗回宿舍时,后颈的皮肤突然发烫——那是战术推演模拟器启动前的预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战术手册,“盾要硬,兄弟要齐”的铅笔字被体温焐得温热。
今晚,他需要知道。
知道这一百个俯卧撑,会不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知道赵猛的报复,会不会变成刺向兄弟的刀。
知道……他能不能,护得住这些人。
月光漫过窗台,在他手腕上投下一片银白。
林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浮现出淡蓝色的推演界面——虽然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但这一次,他必须赌。
林啸的指尖刚触到战术手册,后颈那股灼烧感便如滚油泼上皮肤。
他咬着牙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铁皮柜上,金属的冷意透过作训服渗进骨头里——这是战术推演模拟器启动前的征兆,但这次的剧痛远胜以往。
太阳穴像被钢钉钉入,一下下抽着疼,眼前的月光都泛起重影,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半声闷哼,赶紧捂住嘴。
必须赌。他对着窗外的树影无声呢喃。
前世队友小吴冻僵的脸又浮上来,睫毛上结着冰碴,手里攥的擦布硬得像块板砖。
李二牛刚才擦鞋时,指甲缝里的黑泥和小吴冻裂的指腹重叠在一起,刺得他心口发疼。
指尖在空气里虚点三下,淡蓝色的推演界面如涟漪荡开。
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冷:检测宿主体力值37%,强制启动将引发神经阵痛。
是否继续?林啸的拇指重重按在确认上,冷汗瞬间浸透背心——疼就疼吧,总比看着兄弟被碾碎强。
剧痛如潮水漫过神经,他几乎栽倒在床沿,却死死盯着界面中央跳动的数据流。
输入李二牛夜间受罚参数后,新提示跳出:启用多目标行为预测?
可模拟三人及以上群体动线与心理偏差。林啸抹了把脸上的汗,血丝顺着指缝渗出来——这功能要消耗双倍体力,但能看清赵猛那帮人的全盘计划。
他咬着后槽牙点下是。
虚拟空间里,月光突然变得惨白。
废弃靶场的水泥墙歪歪扭扭立着,林啸看见赵猛带着四个老兵摸进来,手电筒的光像蛇信子,扫过缩在墙角的李二牛。
李二牛的战术背心被塞了半袋砂石,膝盖磨破的地方渗出血,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爬!赵猛踹了他后腰一脚,李二牛闷哼着往前挪,下巴磕在碎砖上,血珠溅在生锈的靶环上。
画面切换到走廊拐角,王艳兵抱着作训服站在阴影里,拳头攥得骨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又抿紧嘴唇,喉结动了动——想冲过去,又怕打草惊蛇坏了林啸的计划?
林啸的指甲掐进掌心,这小子的犹豫会要了李二牛的命。
再切画面,何晨光的宿舍门大敞着,床板上压着张调岗通知:临时借调侦察连协助测绘,墨迹还没干透。
操!林啸在虚拟空间里骂出声。
他拽过战术手册残页,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得让王艳兵提前埋伏,得引开巡逻哨,得让何晨光绕近道。
推演界面上的时间线开始扭曲,他看见自己在凌晨一点半踢翻水房的铁皮桶,巡逻哨的脚步声往这边跑来;王艳兵猫着腰溜进靶场西侧的排水沟,手机摄像头对准赵猛;何晨光翻过后墙的铁丝网,作训服被刮出个三角口。
叮——推演完成度92%。
建议方案:制造噪音引开巡逻哨,王艳兵隐蔽拍摄,何晨光包抄。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啸的鼻血啪嗒滴在手册上。
他扯下领口的战术围巾捂住鼻子,借着月光在残页上写:两点,废靶场,带手机藏排水沟。字迹歪歪扭扭,血珠渗进纸纹里,像朵暗红的花。
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钻进窗户。
林啸摸黑溜到王艳兵床边,枕头下的草席发出细碎的响。
王艳兵翻了个身,喉间发出含混的梦呓,林啸的手顿了顿——这小子睡觉都攥着拳,指节抵在胸口,像在护着什么。
他轻轻把残页塞进枕头底下,指尖碰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王艳兵藏的弹壳,磨得发亮,应该是他爸当侦察兵时的遗物。
凌晨两点整,水房的铁皮桶准时发出哐当巨响。
林啸缩在洗衣房的阴影里,看着巡逻哨的手电筒光从靶场方向转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废弃靶场的围墙下,王艳兵的身影闪了闪,钻进排水沟的水泥管,只有手机屏幕的幽光像颗小星星,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爬啊!赵猛的骂声穿透夜色。
林啸贴着墙根往靶场挪,能听见李二牛粗重的喘息,每爬一步都像在磨碎骨头。
突然,一道强光从西侧亮起——是王艳兵的手机闪光灯!
赵猛的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何晨光的怒吼:都给我住手!林啸冲进靶场时,正看见何晨光像头暴怒的豹子,拎起赵猛的衣领往墙上撞,王艳兵举着手机冲过来,镜头里李二牛的脸满是血和泥,眼睛却亮得惊人。
录了吗?林啸抓过王艳兵的手机,视频里赵猛踹人的画面正清晰回放。
李二牛挣扎着要起来,林啸按住他肩膀:别乱动,欧阳倩马上来。李二牛的手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血蹭在他手背上,烫得像团火。
天刚蒙蒙亮,指导员办公室的门被撞开。
陈铁山捏着手机的手在抖,视频里李二牛咬着嘴唇爬行的画面反复播放,血珠滴在地上的声音在屋里炸响。
林啸站在门外,能看见陈铁山帽檐下的喉结上下滚动,上士的肩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想起昨夜陈铁山碾灭烟蒂时的沉默,此刻终于明白,有些规矩,该碎了。
报告!林啸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铁山抬头看他,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在烧。
林啸这才发现自己的作训服全湿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眼前一阵阵发黑。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嗡嗡响:功能稳定运行,可他知道,这次推演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连抬手擦汗都在发抖。
李二牛站在训练场边缘,望着他的背影。
朝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屏障。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话,只是用力攥了攥胸前的弹壳——那是林啸刚才塞给他的,说留着,以后谁再欺负你,拿这个砸他。
三天后,禁闭室的铁门哐当打开。
赵猛揉着发疼的手腕走出来,目光扫过训练场时突然顿住——林啸正带着何晨光、王艳兵给李二牛补战术课,李二牛举着模拟枪,虽然动作还生硬,眼里却有了光。
赵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疤脸在阳光下扭曲成狰狞的弧度。
训练场上,陈铁山的哨音骤然响起。
林啸抬头时,正看见赵猛转身走向器材室,背影像团阴云。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推演后的灼痛,像道警钟。
有些事,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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