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没急着转头，右手压在李二牛手背，用拇指在那小子虎口上快速点了三下——这是他们新兵连时就练熟的暗号：稳住，听我指令。
李二牛的手指微微放松，林啸这才缓缓侧身。
幽绿应急灯下，走廊墙面像被揉皱的锡纸，钢板接缝处渗出黑色黏液，正顺着踢脚线蜿蜒爬行。
王艳兵突然发出闷吼，突击步枪砸在自己左臂上：操！
着火了！
他妈的烧穿战术服了！他额头暴起青筋，脖颈涨得通红，可林啸伸手一探，那片火场的温度竟比船舱其他地方还低两度。
热觉幻象。林啸的声音像淬了冰，次声共振干扰神经末梢。他扯下战术背心上的胶带卷，用这个封耳朵！
留一侧听指挥！话音未落，王艳兵已经抓过胶带往耳后贴，动作太急，把自己鬓角的碎发都粘掉一撮。
何晨光突然发出极轻的抽气声。
林啸转头时，正看见他攥着战术匕首的手在抖，刀尖垂向地面，却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对着自己。小雨...何晨光的喉结上下滚动，她在哭，说被锁在轮机舱...她说我上次送她的桂花糖还在兜里，让我去拿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欧阳倩的代号小雨是半年前他亲自取的，因为那姑娘总爱抱着保温杯，杯口飘起的热气像江南的雨雾。
他抓住何晨光肩膀猛晃：晨光！
小雨此刻在东南军区总医院值夜班，半小时前刚给我发过消息！
何晨光的瞳孔微微收缩，战术匕首当啷掉在地上。对...对，她昨天说要给二牛织护膝...他蹲下身捡刀，指尖擦过刀柄上的刻痕——那是他和林啸在猎人学校刻的生死同往。
走！林啸踹开最近的舱门，腐臭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李二牛端着枪第一个冲进去，突击步枪的战术灯扫过墙面，照见锈迹斑斑的管道像巨蟒般盘绕。
曲比阿卓突然拽住他背包带：听。
金属摩擦声从下方传来，像指甲刮黑板。
林啸顺着声音往下看，赵海龙的尸体正从楼梯转角爬上来——不，那已经不是尸体了。
他的眼球被换成暗红色探头，脊椎处伸出两根液压臂，关节处的皮肉翻卷着，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齿轮。
检测到活体...清除程序启动。机械音从喉管处的扩音器传出，两根液压臂咔地张开，露出尖端的锯齿。
田果抄起腰间的雷管就扔，爆炸声震得天花板落灰，却只炸断了机械臂的左腕。
断口处喷出黑色机油，在地面汇成小滩，又被某种力量吸回机械体——曲比阿卓突然扯开嗓子喊：它在吸收次声波！
船体共振是它的充电器！
田果！
炸左侧通风管！林啸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机油，制造烟雾遮蔽！
阿卓，用钢缆绞它脖子！王艳兵像头被激怒的熊，嘶吼着扑上去抱住机械躯干，液压钳臂划过他肩膀，战术服裂开道血口，他却抱得更紧：奶奶的，老子当年扛三百斤圆木都没松手！
林啸趁机绕到机械体后方，电击棍对准脊椎接口猛插进去。
蓝色电弧瞬间窜遍金属关节，机械体发出刺耳的尖啸，液压臂无力垂落。
王艳兵被甩到墙上，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冲林啸比了个歪歪扭扭的大拇指：队长...这玩意儿比炊事班的老母猪还难搞。
轮机舱核心区的门在爆炸中扭曲变形。
林啸踹开门的刹那，整个人都僵住了——直径十米的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色的次声共振塔，表面密密麻麻刻满名字，全是近十年失踪的特种兵。
陈默不知何时跟了进来，他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清明，手指颤抖着指向塔底铭文：启动密码...是死者的遗言...他说，要用恐惧净化灵魂。
林啸凑近细看，每串名字后面都有摩斯码缩写。
他用指节轻敲墙面，按照记忆中的节奏解码——短、长、短、长，短、短、长...拼出来的字符让他呼吸一滞：我不逃，我不降，我不叛。这是叶寸心父亲叶振邦牺牲前，用最后一口气吼出的遗言。
这不是杀人机器。林啸的声音发颤，是记忆刑具。
陆九渊把英雄的尊严，变成了折磨后来者的刑具。他掏出战术手套，按在共振塔的操作面板上。
指尖刚触到按键，后颈突然泛起熟悉的灼痛——那是前世在亚马逊雨林被箭毒蛙毒液侵蚀的旧伤。
湿热的风裹着腐叶味灌进鼻腔，他恍惚看见二十岁的自己吊在树冠上，下方传来食人鱼群的嘶鸣，队友的血正顺着藤蔓往下滴...
队长？李二牛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林啸猛地甩头，操作面板上的密码框已经亮起，光标在我不逃，我不降，我不叛的字样后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确认键——
舱外突然传来叶寸心的狙击枪响。
林啸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共振塔表面的名字正在发光，其中林啸两个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最顶端。
李二牛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林啸战术服的臂章里。
林啸没回头，他能听见后颈皮肤被某种无形力量撕裂的刺响——那不是痛觉，是神经被次声波扭曲时，大脑发出的警报。
腐叶的腥气突然灌进鼻腔。
他踉跄半步，靴底陷进黏腻的泥里——不是钢铁船舱的冷硬，是亚马逊雨林的腐殖土。
藤蔓在头顶发出蛇信般的嘶鸣，二十米外，队友老张的喉咙正插着根淬毒的竹箭，血沫从指缝里往外冒：林...啸...他的瞳孔开始扩散，药包在...在我背囊第三层...
不！林啸的战术手套抓了个空。
另一个方向传来闷哼，小刘整个人陷进流沙，只露出半张脸，手还保持着举GPS的姿势：坐标...309S，6003W...流沙漫过他的眉骨时，他突然笑了：你说过...要带我们吃巴西烤肉...
闭嘴！林啸吼出声，声音却被雨林的闷雷吞掉。
最后倒下的是王凯，那条六米长的森蚺正绞着他的腰，骨骼碎裂的脆响比前世更清晰。
王凯的脸憋得发紫，却还在拼命张嘴：跑...啊...
跑？林啸跪在泥里，雨水混着眼泪砸在腐叶上。
他想起穿越前最后一刻，自己攥着王凯的急救包，在直升机轰鸣中嘶吼坚持住，可那具逐渐冷掉的尸体，最终还是被装进了裹尸袋。我跑过一次。他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腔炸开，这次——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
所有幻象里的队友突然静止，他们的眼睛同时转向他，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是失望。
林啸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了：你们都错了！他的声音震得树冠上的雨珠簌簌掉落，我不是来逃的——我是来改命的！
雨林在轰鸣中崩塌。
林啸踉跄着扶住共振塔，视野重新被舱内的幽绿应急灯填满。
李二牛的手还抓着他胳膊，指甲缝里渗着血；王艳兵的突击步枪正对着他背后，枪管在发抖；何晨光突然扯开嗓子吼：叶寸心！
你背后！
林啸转头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再次炸起。
叶寸心站在舱门口，狙击枪的枪口垂向地面，她的瞳孔里映着个血污的身影——是叶振邦。
老旅长的肩章被撕得稀烂，左胸的弹孔还在往外冒血沫：寸心...帮我报仇...他的手指指向林啸，他害你坠崖...他让你活在谎言里...
叶寸心的食指缓缓扣住扳机。
林啸看见她战术手套下的指节泛白，听见她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爸...我...我没坠崖...她的枪口微微抬高，那天是林啸...他用身体垫在我下面...
他骗你！叶振邦的幻影突然逼近，血手按在叶寸心脸上，他知道毒贩有埋伏！
他故意让你当诱饵！叶寸心的睫毛剧烈颤动，狙击枪的准星开始摇晃，最终对准了林啸的心脏。
叶振邦同志！林啸迎着枪口冲过去，左手扣住枪管往上抬，右手抓住叶寸心握扳机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的掌心全是冷汗，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手背，我是林啸！他贴近她耳畔，声音像擂鼓，去年边境剿毒，你爸把最后半瓶水塞给我，说这小子能护着寸心！
叶寸心的瞳孔剧烈收缩。
幻影里的叶振邦突然扭曲，变成那天在悬崖边的场景：林啸背着她滚下三十米陡坡，后背撞在岩石上的闷响；他用身体垫在她底下时，肋骨断裂的脆响；他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寸心...睁眼...看星星...
他没骗我。叶寸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松开扳机，狙击枪当啷掉在地上。
幻影里的叶振邦发出尖啸，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叶寸心突然踉跄着扑进林啸怀里，眼泪浸透了他的战术服：爸说...他走的时候...没合上眼...
林啸轻拍她后背，目光扫过舱内：田果已经把C4炸药贴在共振塔基座，曲比阿卓正用液压剪绞主供能缆，火星溅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不眨。
王艳兵捂着肩膀的伤口在给李二牛包扎，后者还保持着抓他胳膊的姿势，指甲印子在战术服上压出深深的痕。
引爆！林啸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
田果的手指刚要按遥控器，塔顶突然炸开一团红光——陆九渊站在废墟般的塔尖，白大褂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手里的铜铃轻轻摇晃：林队长，你敢毁它吗？他的声音混着次声波的震颤，这些名字，都是被恐惧击溃的失败者...也是被我唤醒的觉醒者。
林啸抬头看他，共振塔表面的名字还在发光，其中林啸两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摸出战术匕首，在自己掌心划了道血痕：他们不是失败者。他把带血的手掌按在起爆器上，是被你偷走尊严的战友。
叮——
铜铃最后一声轻响。
田果按下遥控器，整座共振塔在轰鸣中倾斜。
林啸拽着叶寸心往舱外跑，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他的战术头盔，热浪舔着后颈的皮肤。
等他再回头，塔体已经坍塌成一堆废铁，那些刻着名字的青铜碎片正在火海里蜷曲、熔化。
整艘货轮突然剧烈震动。
应急灯滋啦一声熄灭，黑暗中，林啸的战术手表突然亮起幽蓝的光：【系统重启中...冷却时间：18小时...新增功能：感官校准——可过滤异常感知干扰】。
他摸出荧光棒甩亮，橘色的光映着队友们沾血的脸：何晨光在检查曲比阿卓的液压剪，王艳兵正把最后一块止血棉按在李二牛胳膊上，田果蹲在地上捡狙击枪，往叶寸心手里塞。
队长！李二牛突然指向舷窗。
林啸顺着看过去，月光下，货轮的船身正在缓缓倾斜，海水从破裂的舷窗倒灌进来，在地面汇成银色的溪流。
全员撤离！林啸扯着嗓子喊，战术手电的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按战斗小组登救生艇！
王艳兵带李二牛先上！
何晨光断后！他转头看向叶寸心，后者已经把狙击枪背好，眼泪早擦干了，下巴抬得像根钢针。
林啸笑了，把自己的战术手电塞给她：照亮路——我们走。
海水漫过靴底的瞬间，林啸听见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
他回头望了眼正在下沉的货轮，火光照亮夜空，像一朵正在熄灭的血色烟花。
火，才刚刚烧到根。他低声说。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