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情报室还亮着冷白的光,林啸的指节抵在沈佳妮的键盘边缘,指腹压出青白的印子。
“调周志坚私车近三个月的GPS轨迹。”他声音发哑,昨夜没合眼的青黑漫到眼下,“系统提示异常移动频率63%,我要具体坐标。”
沈佳妮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发梢扫过耳后的战术耳机。
她侧头时,林啸看见她后颈那道浅浅的疤——是去年解救人质时被弹片擦的。
情报处的姑娘总把最锋利的部分藏在马尾辫里,此刻屏幕蓝光映得她瞳孔发亮:“需要权限。”
“用我的指挥令牌。”林啸从战术背心内侧摸出金属牌,牌面刻着战狼的獠牙图腾,“就说……”他喉结滚动,“就说这是‘毒网斩首’行动的紧急核查。”
沈佳妮的指尖顿了顿。
她接过令牌时,碰到林啸发烫的掌心——这个总把体温控制得像精密仪器的男人,此刻烫得反常。
数据洪流在屏幕上奔涌,当地图上跳出一簇密集的红点时,林啸的呼吸骤然一紧。
“每周三凌晨两点十七分。”沈佳妮放大坐标,边境线附近的废弃检查站在卫星图上投下模糊的阴影,“连续八次,停留时长均为十七分钟。”她转着钢笔,笔尖敲在“废弃”两个字上,“那地方三年前就拆了监控,但——”她调出交通摄像头抓拍,画面里一辆黑色轿车的轮廓在晨光里若隐若现,“车牌对得上周教官的私车。”
林啸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周志坚总说“特种兵的车钥匙要挂在左腰,紧急出任务时摸得到”,可此刻那串带小熊猫挂饰的钥匙正躺在他战术包里,冷得像块冰。
“叶寸心,装备库集合。”他摸出对讲机,拇指在通话键上碾了碾,“带热成像仪和消音弩。”
边境的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林啸趴在废弃水塔的裂缝里,叶寸心的狙击枪架在他身侧。
凌晨两点的气温降到零下,战术手套根本挡不住寒意,可他后颈的汗还是洇湿了衣领——周志坚的车正沿着土路缓缓驶来,车灯没开,像头摸黑觅食的兽。
热成像仪里,两个红点在检查站残墙后重合。
灰鸦的轮廓有些佝偻,可当他抬起手时,林啸的瞳孔突然收缩——那道从耳后延伸到锁骨的刀疤,在热成像里像条狰狞的红蜈蚣。
“是老疤。”他声音发紧,叶寸心的枪口微微偏移,“确定?”
“左耳后三指,当年他劫囚车时被片警砍的。”林啸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推演系统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不是线人,是叛徒亲自来了。”
灰鸦(老疤)递出一个银色U盘,周志坚的手在抖。
他接过时,有张纸从文件夹里滑出来,在风里翻了个面——林啸看清了,那是“毒网斩首”行动的突击点标注图,红色圆圈圈住战狼的潜伏位置,像一把把对准心脏的刀。
“收网。”叶寸心的手指搭上扳机,林啸却按住她手背:“等。”他的喉结动了动,“我要证据链。”
沈佳妮的破解速度比林啸想象中更快。
当U盘里的文件全部展开时,情报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最底层的音频文件里,幽灵蛇的声音像块浸了毒液的破布:“周顾问,你儿子的DNA样本保存得很好……等‘重生计划’启动,他就能睁开眼。”
“操他妈的。”林啸一拳砸在墙上,石膏粉簌簌落进领口。
他想起周子阳日记里那句“爸,别变成怪物”,想起周志坚跪在地上求他“再给三天”——哪是三天?
是用儿子的命当线,把人往地狱里拽。
“他不是交易,是被操控。”沈佳妮的鼠标停在“重生计划”四个字上,“幽灵蛇在给他造幻觉,让他以为能救儿子,其实……”她没说下去,可林啸懂——所谓“骨髓移植”“重生计划”,全是喂给绝望父亲的毒药。
周志坚的办公室还留着他的茶味。
林啸推开门时,窗台上的绿萝蔫了,跟周子阳病房里那盆一模一样。
他把日记本轻轻放在桌上,纸页因年代泛着黄,第一页是周志坚的字迹:“子阳七岁生日,说长大要当像爸爸一样的警察。”
“你儿子最后写的,不是‘爸救我’。”林啸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什么,“是‘别变成怪物’。”
周志坚的背突然绷直了。
他转身时,林啸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缠住瞳孔。
当他的手指触到日记本时,整个人都在抖,翻页的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
“今天教官说,警察的枪,只能对准坏人——不能对准自己人。”周志坚念出声时,声音裂成了碎片。
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我就是想……想让他活着……”
“你给他的,是怪物的影子。”林啸走上前,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你给敌人的,不只是情报——是战狼的信任。”
深夜的雨来得突然。
林啸站在窗前,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裂痕。
周志坚的办公室空了,桌上的日记本摊开在最后一页,墨迹被泪水晕成模糊的团。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佳妮的消息:周志坚的私车GPS显示,他正往边境方向开。
林啸摸出战狼的獠牙令牌,指腹蹭过刻痕。
雨幕里,他听见推演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周志坚可信度:17%】。
今夜,该做的,才刚刚开始。
林啸的战术靴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在裤管上洇出深灰色的痕迹。
他摸出对讲机,频道里传来王艳兵压低的嗓音:“突击组已在检查站东侧灌木丛就位,热成像显示目标车辆距离两公里。”
雨丝顺着战术头盔的帽檐往下淌,打在夜视仪镜片上,模糊了前方废弃检查站的轮廓。
林啸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雨,却压不住后颈窜起的燥热——推演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出淡蓝色的光,红色标注点正沿着边境土路逼近。
“叶寸心,汇报狙击位。”他对着喉麦轻声说道。
“塔顶通风口,角度35度,风速2级。”叶寸心的声音裹着雨水的沙沙声,“老疤要是敢掏枪,我能在他扣扳机前打断他的手腕。”
林啸的指节在战术背心上敲了两下——这是行动前的习惯性动作,前世在亚马逊雨林带队时,他总用这种方式确认队员状态。
此刻触感却不同,背心里贴着周子阳的日记本,纸页被体温焐得微潮,最后一页的字迹在他脑海里翻涌:“爸,别变成怪物。”
车灯的光晕突然刺破雨幕。
周志坚的黑色轿车碾过碎石,在检查站残墙前刹停。
驾驶座车门打开的瞬间,林啸的呼吸滞了半拍——副驾下来的人穿着深灰色冲锋衣,帽檐压得极低,可耳后那道蜈蚣似的刀疤在雨里泛着青,正是老疤。
“目标接触。”沈佳妮的声音从卫星耳机里传来,“老疤右手插在口袋里,疑似持有武器。”
林啸的瞳孔缩成针尖。
推演系统疯狂闪烁,模拟出二十三种可能:老疤掏枪、周志坚反抗、子弹擦过周志坚肩膀……他攥紧拳头,指缝里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战术手套上洇成暗红色的点。
“全体注意。”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老疤若动枪,叶寸心击肘;周志坚若有异动,突击组制其下肢。”
老疤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时,金属反光刺得林啸眯起眼——是把消音手枪。
“动手!”
叶寸心的狙击枪响得比雨声还轻。
老疤的右手肘炸开血花,手枪“当啷”掉在泥里。
王艳兵带着突击组从灌木丛里窜出,战术手电的白光刺得老疤睁不开眼,两个队员扑上去反剪他的胳膊,膝盖压在他后背上。
“操你妈!”老疤疼得嘶喊,血顺着肘部往下淌,在雨里拖出蜿蜒的红色痕迹,“老子要见律师!你们没证据——”
“证据?”林啸弯腰捡起那把消音手枪,弹膛里还卡着颗没上膛的子弹,“你和周志坚的GPS轨迹、U盘里的音频、战狼潜伏图,够判你十次死刑。”
老疤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溅出来:“判我?你们抓我有屁用!周志坚心里的鬼,比谁都大!他儿子的命在幽灵蛇手里攥着,他敢不乖乖递情报?你们以为他是叛徒?他是——”
“带下去。”林啸打断他,转身时雨水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沈佳妮发来的加密文件在战术平板上闪烁,周志坚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与幽灵蛇的邮件往来,像一把把刀扎进他心里。
但他没把这些上报。
凌晨四点,边境瞭望塔的铁梯被雨水泡得滑腻。
林啸扶着生锈的栏杆往上爬,每一步都能听见金属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塔顶的风卷着雨刀割在脸上,周志坚的背影缩在栏杆边,军大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像面即将坠落的旗帜。
“来了?”周志坚没回头,声音混着风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儿子的日记本里夹着张照片。”林啸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战术靴上,“是你们去年在这塔顶拍的,他举着望远镜说‘爸,我看到国境线了’。”
周志坚的肩膀抖了抖。
他慢慢转过身,雨水顺着鬓角往下淌,眼里的红血丝比昨夜更浓:“你想怎么样?抓我?还是看我跳下去?”
林啸摸出战术背心里的手铐,金属在雨里泛着冷光:“你儿子不想你死,也不想你疯。你还有机会,用剩下的命,赎罪。”
“赎罪?”周志坚突然吼起来,雨水灌进他张着的嘴里,“你以为干净的手能打赢肮脏的战争?毒枭拿我儿子的命要挟,我不递情报,子阳就活不过这个月!这世道,哪有不染血的活路?!”
林啸向前迈了一步,雨水在两人之间溅起细小的雾:“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曲比阿龙死前喊的是‘周教官救我’?”
周志坚的瞳孔剧烈收缩,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他踉跄后退,后背抵在栏杆上,雨水顺着他颤抖的睫毛往下落:“曲比……他中了埋伏……我赶不及……”
“他中埋伏,是因为你给老疤的情报里,标了战狼的巡逻路线。”林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喊你名字的时候,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肺。他到死都信你是他的教官,可你——”
“别说了!”周志坚捂住耳朵,指缝里漏出破碎的呜咽,“我就是想救子阳……我就是个爸爸啊……”
林啸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雨水顺着两人交叠的手背往下淌:“你不是在守护光明——你是在吃兄弟的血,喂自己的梦。”
周志坚突然撕开军大衣,从胸口拽出条银链,链头挂着个黑色金属片:“拿……拿去。这是幽灵蛇的加密密钥。但求你……别让我儿子的名字,出现在通缉令上。”
林啸接过密钥时,推演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信任权重评估功能稳定,耳鸣持续30秒,已标记“周志坚:背叛风险98%”】。
他把密钥收进战术背心,手铐“咔嗒”扣住周志坚的手腕:“教官,我答应你——但你得活着,亲眼看着我,不变成你。”
雨不知何时停了。
林啸扶着周志坚走下铁梯时,东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
远处传来引擎声,陈铁峰的黑色越野车碾着积水驶来,车窗摇下,露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啸把装着证据的密封袋递过去,雨水顺着袋口往下滴,打湿了陈铁峰的警服前襟。
陈铁峰没说话,只是接过袋子,指节捏得发白。
“周志坚的事,按程序走。”林啸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但他儿子的病历,麻烦找最好的医生。”
陈铁峰抬头时,晨光正掠过他的眉骨,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没应声,只是低头翻看着证据袋里的U盘,金属片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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