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指尖还沾着银杏叶的清苦汁液,山风裹着夜露的凉意钻进领口时,他已收敛了笑意。
神识如游丝般漫出山门,顺着护宗大阵的脉络游走——这是他接管玄阳宗后养成的习惯,每夜必查阵基稳固与否。
忽有刺痛从识海深处传来。
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东南方那株老槐树下的阵旗——旗面本应流转的青光,此刻正像被抽干了血,蔫蔫地垂着。
再往西三十步,石狮子嘴里含着的聚灵珠,竟裂出蛛网状的细纹。
最要命的是主阵眼,地脉的灵力流动比昨日更弱三分,像是有人拿细针在灵脉上扎了无数小孔,正淅淅沥沥地漏着。
厉天雄。林玄低笑一声,喉间溢出几分冷意。
那老东西被他吞噬前,表面上把宗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暗里竟私改了护宗大阵的阵基。
他当时急于稳固地位,没细查这老匹夫的后手,如今才发现——那家伙竟在阵眼里埋了七根吸灵钉,每根都缠着他的精血。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肉身修复的进度慢了半拍,原来精血被阵基当肥料,喂了这破阵。
铁山。他轻唤一声。
战傀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
这尊足有两人高的青铜傀儡从演武场方向挪来,眼眶里的火晶泛着暗红的光,关节处的锁链哗哗作响。
林玄伸手按在它胸口的机关枢纽上,系统提示音立刻在识海炸响:目标【铁山·玄阳护宗战傀】可吞噬——含上古机关核心地心熔核,吞噬后可解锁【宝物具现化】功能。
他眸光微闪。
铁山是玄阳宗立宗时传下的镇山之宝,历代宗主都只敢用它守山门,从未动过拆解的念头。
若现在强行吞噬,长老们嘴上不敢说,心里怕是要翻起惊涛骇浪——毕竟战傀在他们眼里,可比新宗主的权威可靠多了。
得让他们觉得,这是为了宗门好。林玄摩挲着下巴,目光扫过主阵眼处枯竭的地脉。
地火裂隙里的岩浆都快凝成石头了,再这么下去,护宗大阵撑不过三个月就要彻底崩解。
他指尖轻点铁山的肩甲,傀儡立刻低下头,火晶里的红光晃了晃,像是在应和。
次日卯时三刻,玄阳宗演武场的钟响了九下。
林玄站在主殿台阶上,望着下方跪了一地的长老和弟子,玄色法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护宗大阵的地脉枯竭了。他话音刚落,底下便响起抽气声。
三长老颤巍巍地抬起头:宗...宗主,这如何是好?
我昨日夜探地火渊,得见上古机关术残卷。林玄指节叩了叩腰间的系统物品栏,那里还躺着从炎无命尸体上吞噬来的密盟,需以护宗战傀为引,熔炼地火重铸阵基。
战傀的机关核心本就取自地心熔浆,与地脉同根同源,如此一来,大阵威力可增三倍。
底下瞬间炸开锅。
五长老的胡子抖成了乱草:使不得!
铁山战傀守了玄阳宗三百年,哪能说熔就熔?
林玄扫了眼人群里缩着脖子的陈老鬼——那是藏经阁的守阁人,昨夜他去查阵基时,这老头正扒着门缝偷看。
此刻五长老话音刚落,陈老鬼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开口。
若不重铸,三个月后大阵崩溃,玄阳宗将成任人鱼肉的羔羊。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是信三百年的老傀儡,还是信我这能杀炎无命、镇莫问天的新宗主?
演武场的风突然停了。
三长老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他看了眼身边默不作声的莫问天——那曾经最硬的骨头,此刻正握着苍云剑守在山门,连头都不敢回。
老臣...遵令。三长老跪得更低了。
正午时分,地火渊前围满了玄阳宗弟子。
林玄站在最前端,铁山战傀被粗铁链拴着,正发出沉闷的咆哮。
它的青铜手臂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落在弟子们身上,却没一个人敢躲。
起阵!林玄掌心按在阵盘上,灵力如潮水般涌进地脉。
铁山的火晶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关节处的青铜开始融化,露出内里流转着金纹的机关核心。
战傀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轰的一声栽进地火渊,岩浆瞬间吞没了它庞大的身躯。
叮——吞噬完成,获得【地心熔核】、【机关术·初级】。系统提示声响起时,林玄的识海里多了团灼热的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核心里藏着操控机关的法门,小到木人巷的机关兽,大到移动的铜殿,都能在他手里活过来。
岩浆里突然腾起一朵赤金色的花——那是地心熔核被提炼出来的征兆。
林玄抬手接住,核心在掌心发烫,却不灼人。
他望着底下目瞪口呆的众人,淡声道:三日后,新的护宗大阵将覆盖整座山。
人群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偷偷掐自己的大腿,确认这不是做梦。
林玄却已转身往丹房去了——肉身修复的进度,不能再拖。
丹房的案几上堆着半人高的残卷,林玄翻到第三本时,终于找到了续命金髓的丹方。
他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瞳孔微缩:千年血参、龙骨髓、混沌露...前两味倒还能寻,这混沌露
他合上书卷,目光投向藏经阁的方向。
那地方他去过三次,每次都能闻到腐纸和檀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陈老鬼总缩在火盆旁,指甲缝里全是墨渍,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似的发抖。
是夜,林玄摸黑进了藏经阁。
陈老鬼的火盆还亮着,老头正裹着破棉袍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手里的《云笈七签》啪地掉在地上。
宗...宗主?他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这...这大半夜的...
找《玄黄遗录》。林玄直截了当。
陈老鬼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最里层的木架,枯瘦的手指在禁书区的铜牌上摸索:那书...碰不得啊!
十年前刘长老翻过,第二天就疯了,见人就喊法则要吃我;张执事摸了页书角,整只手烂成了脓水...
林玄没理他,直接抽出那本裹着黑布的书。
布刚掀开,纸页便唰地自动翻开,渗出的血珠在扉页凝成一行古字:混沌未死,法则低语,逆者终将归墟。
识海突然炸开剧痛。
林玄踉跄一步,后背抵在书架上。
无数声音钻进耳朵,有婴儿的啼哭,有老者的叹息,有刀剑相撞的轰鸣,还有个低沉的声音反复念着:蝼蚁也想逆法?他额角青筋暴起,神识如刀般劈开那些杂音,却发现那些低语并非幻觉——它们像活物似的,正顺着他的神识反探进来,试图看清他的记忆。
滚!林玄低喝一声,掌心按在书脊上。
系统的星芒突然笼罩识海,那些声音瞬间退去,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
他喘着粗气合上书本,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混沌法则碎片波动——位于星陨谷,与苏清瑶愿望坐标重合。
星陨谷?
林玄想起昨夜苏清瑶的愿望波动,那线金光般的星轨。
原来她感知到的,竟是混沌法则的碎片?
他将《玄黄遗录》收进系统物品栏,转身时瞥见陈老鬼正缩在角落,手里攥着半块炭,在墙上偷偷描摹他翻书的手势。
林玄目光微沉,却只当没看见,抬腿往外走。
宗主!陈老鬼突然喊住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就是个守书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玄脚步顿住,侧过脸来。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想活?
陈老鬼拼命点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响。
那就记住,你守的是玄阳宗的书,不是别人的。林玄留下这句话,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宗主殿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当响。
林玄坐在案前,望着系统物品栏里的地心熔核和《玄黄遗录》,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的神识扫过外门方向——那里有个练气期小弟子,正蹲在井边给生病的妹妹喂水,掌心还攥着半块发硬的灵米糕。
柳青萝。他轻声念出那个名字。
这丫头昨日整理药堂时,把他随手丢的残卷都补全了,愿力纯净得像山涧里的雪水。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烛火摇晃。
林玄抽出张执事令,在火上烤了烤,墨迹渐渐显形——那是他要交给柳青萝的任务:整顿外门,顺便查查陈老鬼的密室。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时,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低笑出声:真正的戏,才刚要唱第三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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