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马嵬驿,风像喝了酒似的摇晃着枯枝。
李隆基披着一件旧锦袍,脚踩凉鞋,踉跄走到棺前——
棺盖掀开的一瞬,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砸进棺里。
“贵妃……”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不是说好要陪我到白头吗?”
没人应答。
只有那只红漆木匣子空荡荡地躺着,像一张嘲讽的嘴。
高力士站在旁边,手抖得像风中的柳条。
他低着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怕那里面藏着刀子。
“陛下,”他干咳一声,“奴才……奴才按您旨意办的。”
李隆基猛地抬头,眼神如鹰隼:“那你告诉我,她人呢?!”
高力士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仿佛吞下了一整只苍蝇。
“昨夜……夜里,有风吹开了窗,还有一股香,甜得发腻……”
“什么香?”
“桂花糖的味道。”
李隆基愣住。
这味道,他二十年前在长安城外见过一次——那个道士,穿着破道袍,脸上全是褶子,却笑得像个孩子。
“你说谁?”
“就是那个……会掐指算命的老疯子。”
李隆基突然笑了,笑声像裂帛。
“原来是你!你竟敢偷走她的尸体?!”
高力士跪下去,额头贴地:“奴才没偷!是……是有人带走了!”
“谁?!”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因为……”高力士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因为我看见她在梦里飞走了——蝴蝶翅膀,金粉闪闪。”
李隆基怔住了。
他想起杨贵妃临终前说的话:
“皇上,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蝶,飞向东方,那里有座桥,通向另一个世界。”
那一刻,他以为那是她最后的呓语。
现在才知道,那是预言。
他捡起地上那张纸条,指尖触到墨迹时,忽然僵住——
字迹熟悉得可怕。
“这不是你的字。”他说。
高力士摇头:“也不是我的。”
“那它是谁的?”
“是那个道士写的。”
“不可能!他十年前就死了!”
“可他的字迹,我一直记得。”
两人对视,空气凝固如冰。
李隆基猛然转身,冲进偏殿,翻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那是他年轻时偷偷藏下的笔记,记录着他与那位道士的对话。
手指颤抖着翻开一页,赫然写着:
“若她魂归宋朝,勿追,勿问,唯愿其安。”
“天啊……”他喃喃,“原来他早就知道!”
高力士也来了,手里攥着半块玉佩,是杨贵妃随身佩戴的。
“陛下,这东西昨晚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
“我在她枕头底下摸到的——不是她的,是别人的。”
李隆基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冒充她。”
“谁?!”
“一个穿白衣的女人,脸蒙着纱,眼睛亮得吓人。”
“你说什么?!”
“她说她是‘贵妃的灵魂’。”
“胡扯!”
“但她能说出只有贵妃才知道的事——比如你最爱吃她做的荔枝糕,还有你小时候摔断腿那次,她偷偷给你敷药的秘方。”
李隆基闭上眼,耳边响起当年的声音:
“皇上,别怕疼,我给你吹吹就好啦。”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皇上”,也是最后一次。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剑:“高力士,我要你立刻去查——所有曾在宫中见过这位道士的人,统统给我找出来!”
高力士点头如捣蒜:“是!”
三天后,消息传来:
那位道士,并非死于十年前,而是失踪。
有人说他在四川遇见了一个和尚,谈了一夜佛法,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
李隆基冷笑:“和尚?呵,他是仙人!”
他又让人去找那张纸条上的笔迹比对,结果令人震惊——
纸上墨迹竟和当年道士留下的符咒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字迹,这是法术!”
高力士瞪大眼:“陛下,您信这个?”
“我不信鬼神,但我信人心。”李隆基缓缓起身,“如果真有人带走贵妃的灵魂,那一定是为了救她。”
“可她已经死了啊!”
“可她还没活够。”
这一刻,李隆基眼中不再是帝王的威严,而是一个男人失去挚爱后的绝望与执念。
第四天夜里,暴雨倾盆。
李隆基独自坐在寝殿,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如同贵妃轻柔的脚步声。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
不是脚步,是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
他猛地推开房门——
一只金色蝴蝶停在他肩头,翅膀微微颤动,仿佛在呼吸。
“是你吗?”他低声问。
蝴蝶不动。
他伸出手,轻轻托起它,掌心温热。
刹那间,一道光影闪过,蝴蝶化作一道青烟,融入他的手掌。
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皇上,我是去了宋朝,我只是换了个方式活着。”
李隆基跪倒在地,泪水终于落下。
“你骗我!”他哭喊,“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离开!”
“我没骗你,”声音温柔,“我只是学会了飞翔。”
高力士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呆若木鸡。
“陛下……您哭了?”
“是啊,我终于明白了。”李隆基擦干眼泪,站起身,眼神坚定,“贵妃没有死,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
“那纸条呢?”
“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高力士低头看那张纸条,上面多了一行小字,竟是用朱砂写成:
“别难过,我会回来,带着宋朝的月光。”
李隆基笑了,眼角挂着泪珠,像一颗晶莹的珍珠。
“你看,她连字都这么美。”
高力士看着皇帝,第一次觉得,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其实是个最柔软的情种。
...
那天晚上,李师师睡得像死人一样。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脚底踩着丝绸,耳边全是鼓乐,空气里飘着荔枝香——不是甜,是浓烈得能呛人的甜。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青楼柴房的草堆上,被一只老鼠咬了脚趾头。
“哎哟!”她跳起来,差点撞翻油灯,“谁啊?!”
没人回答。
只有墙角那只猫,眯着眼说:“你刚才喊‘我叫杨玉环’,是不是疯了?”
李师师愣住:“我不是杨玉环……我是李师师。”
猫甩尾巴:“那你为啥会唱《霓裳羽衣曲》?还跳得比我还会扭屁股!”
“我没跳过!”
“那你昨天怎么突然蹦起来,边唱边转圈,把隔壁阿翠的胭脂盒都震碎了?”
李师师低头一看——自己的手,纤细却有力,指甲泛着珍珠光泽,不像染布匠家的女儿,倒像个宫里出来的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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