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脸,皮肤滑得像刚剥壳的鸡蛋。
“这不对劲。”她说,“我明明是个瘦巴巴的小丫头,现在怎么像个会跳舞的瓷娃娃?”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李婆婆提着灯笼进来,满脸疑惑:“孩子,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梦里喊了一句:‘皇上别走,我还没给你跳完最后一支舞!’”
李师师脸色一变:“什么?!”
李婆婆凑近,压低声音:“你爹临死前跟我说过一句话——‘若哪天她开口说话,就说明她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你是说……”
“她是别人换来的魂。”
李师师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发出一声巨响。
屋外几个丫鬟吓得缩成一团。
“我不信!”她吼道,“我就是李师师!我娘死了,我爹坐牢了,我天天吃剩饭!”
李婆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是她当年从街头捡来的,上面刻着两个字:玉环。
“这是你出生时嘴里含着的。”她说,“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李师师颤抖着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忽然一阵眩晕。
眼前闪过一幕:
一个女人穿着红裙,在月下起舞,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其中一个老头低声念叨:“陛下,贵妃已逝,但魂归宋朝……”
她猛地惊醒,泪流满面。
“我不是李师师。”她喃喃,“我是杨贵妃。”
李婆婆笑了,眼角皱纹像盛开的菊花:“我就知道!你昨儿跳那支舞,根本不是学的——是你脑子里本来就有的记忆。”
“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人把你送来了。”
“谁?”
“那个道士。”
李师师瞪大眼:“你说的是那个穿破鞋的老疯子?”
“对!他临死前留下一句话:‘若贵妃魂未灭,必托生于宋朝,且不可强求其忆旧事,否则心痛难当。’”
李师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那我现在怎么办?继续装作李师师?还是……告诉所有人,我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李婆婆拍拍她肩膀:“傻孩子,你现在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唱歌,会跳舞,还会让人哭。”
“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人哭?”
“因为你刚才哭的时候,连隔壁王大爷都哭了。”
李师师怔住了。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悲伤,是觉醒。
李婆婆点头:“好啊,不过先去洗个澡,你身上的味道……像是刚从盛唐跑过来的。”
“什么味道?”李师师皱眉,鼻尖一抽,“我明明刚换了香囊!”
“桂花糖味。”李婆婆眯眼,像只老猫舔爪子,“甜得发腻,还带点铁锈气——是不是昨晚偷偷啃了块铜钱?”
“哪有!”李师师跳脚,“那是我在梦里听见有人喊‘贵妃娘娘’,吓得我把枕头咬破了!”
“呵。”李婆婆笑出声,眼角皱纹堆成一朵菊花,“那你梦见啥了?马嵬驿?还是那个穿红袍、戴金步摇的女人?”
李师师愣住,耳根瞬间烧红,仿佛被火燎过。她低头看手——指甲缝里竟沾着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
“不是梦。”她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琵琶弦,“是真的。我看见她死了,就在那棵梨树下。”
李婆婆没说话,只是用粗糙的手指捏起她手腕,轻轻一按——脉搏跳得比鼓点还急。
“你不是普通人。”道士来了,穿着褪色道袍,头发乱如鸡窝,眼睛却亮得能照见人心,“你本是杨玉环,魂转世,肉留千年。”
“胡扯!”李师师怒拍案几,茶盏震落,“我是汴京第一花魁,谁不知道?我弹琴时连御前乐工都闭嘴!”
道士不恼,反而笑了:“那你可知为何你的琴音总带着一丝哀怨?为何每次跳舞,裙摆都会飘向西边?”
李师师怔住,喉头一紧,舌尖尝到苦涩——原来她从未注意过,自己跳舞时总爱往西偏,好像那里藏着什么人。
“你说我是她?”她喃喃,“可她是死在安史之乱,我是活在太平盛世!”
“因果未清。”道士摇头,袖口露出半截白骨,“你欠她的债,要用这一世来还。”
“还什么?”李师师几乎吼出来,“我还她命?她害了多少百姓!”
道士叹气,眼神忽然变得深邃:“你不记得了吗?那一夜,她不是被赐死,而是自愿赴死。为保江山社稷.”
李师师猛地站起,椅子翻倒,发出一声闷响。她浑身颤抖,仿佛被人掐住喉咙。
“我不信!”她嘶吼,“我娘说我是个弃婴,被卖到教坊司,怎么可能认识她?”
道士冷笑:“你娘骗你。她才是当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等等!”李师师突然扑过去抓住道士衣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每晚都能闻到桂花香?为什么我醒来枕头湿漉漉的?为什么我会哭?!”
道士沉默片刻,缓缓摘下面具——竟是张熟悉的脸!
“你终于问到了。”他低声,“因为你是她,她是你,我们都是同一个灵魂,在时间里轮回。”
空气凝固了。窗外风吹柳絮,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像无数细碎的心跳。
李师师跌坐在地,眼泪滚烫,滴在青砖地上,冒起一小缕白烟——那是她的记忆开始苏醒。
“所以……”她哽咽,“我不是李师师,我是杨玉环?”
“也不是。”道士握住她的手,“你是她的一部分,也是你自己。你既是贵妃,也是花魁;既是罪人,也是赎者。”
“那我该怎么办?”她哭着问,“我要怎么赎?”
“记住。”李婆婆的声音温柔如月光,“真正的赎罪,不是惩罚自己,而是活得更像自己。”
那一刻,李师师明白了。
她不是为了偿还前世的过错而活,而是为了完成今生的使命——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第二天清晨,她独自走到汴河岸边,脱掉华服,赤脚踩进冰凉河水。风穿过发丝,带着远处市井烟火的气息;阳光洒在脸上,暖得像母亲的手;远处传来孩童笑声,清脆如铃铛。
她闭上眼,轻声唱起一首没人听过的歌——那是杨贵妃临终前哼过的调子。
李师师蹲在汴河边上,脚趾头陷进泥里,凉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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