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水——倒影里的脸,白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眼睛却亮得能照见月亮。
“哎哟喂!”一只老乌鸦扑棱棱飞来,落在她肩上,歪着脑袋,“嘎?”
“你懂什么?”李师师咧嘴一笑,牙白得晃眼,“我可是京城第一花魁,连宋徽宗都偷偷来看过我跳舞。”
乌鸦:“嘎~”
它抖了抖羽毛,仿佛在说:**你装啥呢?**
李师师翻了个白眼,继续唱那首没人听过的歌——
嗓音清亮如泉,带着点沙哑的甜,像是桂花糖融化在舌尖上。
“哎呀妈呀!”远处一个醉汉扶着墙喊,“这声音……比我家狗叫还勾魂!”
李师师一愣,耳根红得能滴血:“谁家狗敢跟我比?”
“是你家狗!”那人指天画地,“昨儿个我看见它趴在你窗下听你弹琴,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李师师:“……我养的是猫。”
“那是你家猫!”醉汉拍大腿,“它昨晚还偷吃了我的肉包子!”
她气笑了,手指掐住自己手腕——那里有道旧疤,是小时候练琴时留下的。
指尖触到疤痕那一刻,一股熟悉的香气钻进鼻腔:不是桂花糖,而是……梨花香?
不对劲!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柳枝、穿过人群、穿过阳光,直直望向樊楼方向。
“那个道士……他说我是杨贵妃转世。”她说,“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乌鸦跳上她的肩膀,用喙轻轻啄她耳垂,像在安慰。
“你说啥?”李师师问,“你是来帮我破案的吗?”
乌鸦:“嘎。”
意思是:**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天天跟着你?**
李师师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每次弹《洛阳春》,都会梦见一个穿青衫的男人,在雨中等我?”
乌鸦歪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剑。
“他是不是周邦彦?”她低声问,“那个穷酸文人?”
乌鸦点头,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
李师师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喉咙发紧——这不是梦,这是记忆!
她冲回樊楼,一路撞翻三个小厮,吓得掌柜脸色惨白:“姑娘慢走!别摔了您的玉簪子!”
“我没簪子!”她边跑边喊,“我只有灵魂!”
进了屋,她抓起琵琶,手指拨动弦线,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琴声响起,像一场暴雨落下,又似一缕春风拂面。
窗外飘进几片花瓣,落在她肩头,轻得像一句未出口的情话。
“原来是你。”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师师抬头——是周邦彦。
他穿着洗得发灰的青布袍子,头发乱糟糟,胡子三天没刮,但一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泉。
“你怎么来了?”她问,声音有点抖。
“我听见你在唱歌。”他说,“那种调子……只有你会唱。”
李师师怔住,鼻子一酸:“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过。”他走近一步,身上有淡淡的墨香,“前世我也听过。那时候你在马嵬驿哭着喊‘别杀我’,我说‘别怕,我在’。”
李师师瞳孔骤缩,手指僵住,琵琶差点掉地上。
“你说什么?”她声音颤抖,“你……你是谁?”
他苦笑,“我是今生最爱你的人。”
空气凝固。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酒气,也不是脂粉味,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像是旧书页混合着雨水的气息。
“你不该来的。”她喃喃,“你是个凡人,而我是……”
“你不是罪人。”他打断她,“你是赎罪者。就像你说的,真正的赎罪,不是惩罚自己,而是活得更像自己。”
李师师哭了,眼泪砸在琴弦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颤音。
“那你为什么要来?”她哽咽,“万一被皇帝发现你接近我,会被砍头的!”
周邦彦笑了,眼角皱纹堆成一朵花:“我不怕死。我只怕你忘了自己是谁。”
那一刻,李师师终于明白——
她不需要成为谁,也不需要偿还谁。
她只需要做李师师,一个会哭会笑、会爱会恨的女人。
她扑过去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粗糙的脸颊,感受到他的心跳,像鼓点一样坚定。
“你真是个傻子。”她说,“比我还会演戏。”
“那你呢?”他反问,“比我更会骗人。”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一群麻雀。
门外,乌鸦站在栏杆上,望着他们,眼里竟也泛起一丝泪光。
“嘎~”它低鸣一声,像是在祝福。
李师师擦干眼泪,重新坐回琴前,手指轻拨,奏出一首全新的曲子——
不再是哀怨,不再是悲凉,而是自由、明亮、带着希望的旋律。
她唱道:
“我不是贵妃,也不是花魁,我只是我自己,在人间烟火里,活成了光。”
歌声传遍整条街巷,连隔壁卖豆腐的老头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天,喃喃:“这丫头,怎么听着像神仙?”
李婆婆站在远处看着她,嘴角微扬,眼里闪着泪光。
“终于醒了。”她说,“这才是真正的李师师。”
风吹过,柳絮纷飞,落在她肩头,像一场温柔的告别。
而那只乌鸦,飞走了,再也没回来。
但它留下一句话——
刻在李师师的心底,永不磨灭:
“你不必完美,只要真实。”
窗外的风像喝了半壶烈酒,带着烫人的热意,撩得窗纸吱吱作响。
屋里香炉冒着细细的沉香烟,细得像猫的胡子,又慢又长。
李师师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周邦彦新送来的词笺,嘴角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弧度。
她用指尖轻点字迹,细细品味,像在舌尖滚一块甜而不腻的糕。
“咚——咚——咚。”
门被敲了三下,节拍沉得像鼓声,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李婆婆推门而入,眉头皱得如老藤缠柱。
“师师,今晚有贵客,要你好好梳妆。”
声音轻,却像包着一颗热栗子,烫得人心头一跳。
李师师把词笺放下,微微抬眼。
“贵客?如今想见我,也得提前一周写帖子。哪位这么天上急敲地府门?”
她挑起的一边眉眼里,有几分玩笑,有几分探究。
“别问。”李婆婆语气里透着压低的锋。
“你只记得,今晚笑要笑到眼底,话要留半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