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先伺候官家穿衣,再缓缓道出这段时间师师所遭受的种种磨难:
“李爷逼她卖身,高衙内设局陷害,连教坊司都成了他们交易的棋盘。”
官家越听,脸色越沉,胸口像压了块铁,疼得直抽气。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怒极反笑:
“让师师受此磨难,是我的错!”
金红摇头,泪光闪闪:
“不怪您,怪的是这个世道——好人活不成,坏人活得比谁都香。”
官家忽然转身,面向那幅白鹤图,一字一句:
“我要让她活成那只白鹤。”
窗外风起,烛火摇曳,映出他坚毅的脸庞,鼻梁挺拔如刃,唇边却藏着温柔。
这一刻,空气都变得柔软,仿佛连时间都在屏息等待奇迹降临。
就在他沉浸在感伤之中时,
师师悠悠转醒。
金红赶忙扶着她坐起,递上一盏茶——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像极了小时候娘亲哄她睡觉的味道。
“师师,”金红轻声说,“你刚可把客人吐了一身呢。”
师师迷迷糊糊,以为是高衙内,不屑地哼了一声:
“哼,活该!”
金红急忙解释:“可不是那恶人,是宋宝琴的好人呐。”
师师一听,瞬间愣住,
脸上血色尽失,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不是冷,是羞耻烧得她脸皮发烫!
她猛地捂住脸,声音颤抖:
“我……我竟在酒里骂人?还吐了人家一身?”
金红叹气,眼神温柔又无奈:
“不是骂,是哭啊小姐。你醉得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喊‘爹爹别走’。”
师师怔住了,眼眶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忽然哽咽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金红点头,语气坚定:
“是真的。那个人,是你这辈子最不该错过的贵人。”
话音未落,官家已被请进屋来。
师师抬起头,看着他——
那人眉目如画,却带着风霜痕迹;
唇边有道旧疤,像是被岁月刻下的勋章;
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藏着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她喉咙一紧,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姑娘……这位客官,多谢你赠我厚礼。”
顿了顿,她低头,指尖掐进掌心:
“我李师师,无以报答。也请你,把我忘了吧。”
官家眼眶微红,声音低哑得像砂纸磨过心口:
“只是姑娘,只怪我因循延误,来得太迟。”
师师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却硬生生逼回去,冷笑一声: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快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金红看着这一幕,简直要哭出来: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为你跑断腿、查案三个月的人!”
师师不听,只顾低头,手指抠着床沿,指甲都快掐破了。
金红无奈,只能送官家出门。
官家下楼时,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连脚下的青砖都被他的怒气压弯了腰。
妈妈见状,赶忙上前挽留:
“赵爷,这是怎么了?不多坐会儿?”
官家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开,动作干脆利落,像一把出鞘的刀。
不放心跟出来的李爷,看到前方禁军开道,顿时心中一紧——
脚步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气喘吁吁冲回楼里,结巴道:
“妈妈!那赵爷……竟是官家!”
妈妈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啥?!哪个官家?!”
李爷急得直拍大腿:
“就是当今的皇帝!
夜风卷着桂花香,钻进镇安坊的雕花窗棂,像一只调皮的手指,挠得人心痒痒。
李师师坐在琴案前,手指轻拨,一曲《蝶双飞》如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清亮、温润、带着点欲说还休的甜腻。
“呀,那便献丑了。”她抿唇一笑,眼角弯成月牙儿,可眼底却藏着一把未出鞘的刀。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了个狗啃泥。
鸨母冲进来时,脚下一滑差点跪了,手里攥着半块烧饼,脸上写满“我完了”。
“师师啊!”她声音都变了调,“你知不知道……那个赵义是谁?”
李师师指尖一顿,琴弦嗡了一声,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谁?”她问得轻,语气却重得能砸碎瓷碗。
“他是——”鸨母压低嗓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当朝天子!皇上!皇帝老儿!”
李师师手一抖,帕子掉地上,正好卡在鞋尖缝里。
她低头看那块帕子,仿佛看见半年前那个雨夜,赵义站在玉满殿门口,衣角沾泥,眼神干净得像刚洗过的天空。
“你说什么?”她猛地抬头,声音不大,但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我说真话!”鸨母急得直跺脚,“他走的时候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还留了一句话:‘若她敢伤一分一毫,朕必屠尽此坊’。”
李爷这时从角落冒出来,穿着拖鞋,头发乱得像鸡窝,嘴里叼着根烟屁股:“哎哟喂,这不是要命吗?咱们这小破院,养活不了一个公主,更别提一个皇帝!”
李师师没理他们,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月亮正挂在檐角,冷冷看着人间烟火。
她伸出手,掌心贴着玻璃——凉的,湿的,还有些刺痛。
“你们怕什么?”她忽然笑了,笑得像春风拂过枯枝,“我怕的是,他认不出我了。”
鸨母愣住:“啥意思?”
“什么意思?”李师师转过身,眼里有泪光,却没有落下,“我曾以为自己配不上他,如今才知道,是我太蠢,把他的温柔当成了怜悯。”
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翘起,像极了当年初遇时的模样——那时他还叫赵义,是个穷书生,穿着补丁裤子,在街角卖字画。
“妈妈,”她突然蹲下来,捡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帮我写个字据吧。”
“写啥?”李爷一脸懵。
“就说,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若真有祸事,由我一人承担。”
鸨母哭了:“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李师师摇头,目光坚定如铁:“因为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他觉得我不值得。”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马蹄声踏碎晨雾。
一群黑甲武士列队而入,为首那人一身玄袍,腰佩玉带,眉目冷峻如冰川,却偏偏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是李师师见过最温柔的眼。
赵义站在门口,不怒自威,却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你躲我?”他声音沙哑,像是喝了十年陈酿。
李师师没答,只是轻轻摘下耳坠,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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