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源放下药碗，终于正眼看向他。
“男爵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些人，我不打算卖。”
“不卖？”
巴特勒男爵愣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养着他们吧？”
“我不仅要养着他们，还要让他们给我干活。”
姜源语出惊人。
“干活？让他们为你修建工事？开垦农田？”
巴特勒男爵失笑摇头。
“姜源领主，你太想当然了。他们是士兵，不是奴隶。你让他们拿起锄头，他们明天就敢拿起武器造反。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
“那是因为，以前的那些领主，没有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姜源挂起一抹笑容。
当天下午，在临时搭建的俘虏营里，一场别开生面的“招工大会”开始了。
姜源站在一个木台之上，面对着下方黑压压一片，或坐或站，眼神里充满了麻木、仇恨和警惕的俘虏们。
雷纳德，这位前骑士团长，则神情复杂地站在他的身后。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姜源开口了，声音通过龙气的加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在想，这个东方人会怎么处置我们。是把我们吊死，还是把我们卖作奴隶，或者等着你们的伯爵大人拿钱来赎你们。”
俘虏中一阵骚动，不少人的眼中露出一丝希冀。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以上都不会发生。”
姜源话锋一转。
“从今天起，你们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华夏建设劳动团’的预备成员。”
“什么玩意儿？”
“劳动团？让我们去当苦力？”
俘虏们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鄙夷和愤怒的神色。
让他们这些高贵的士兵，去干贱民的活，这比杀了他们还侮辱人。
姜源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宣布道。
“你们的工作，是回到灰石城，为我修建一座……城市。你们的任务，是开山，挖矿，修建工坊。”
“做梦！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为敌人卖命！”
一名骑士站起来怒吼道。
“很好。”
姜源点了点头，看向他。
“第一个问题，很有代表性。那么，我告诉你们，你们为我工作，不是没有报酬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管饱。顿顿都有肉吃，用摔不烂的陶碗，想吃多少吃多少。这一点，我想你们在银峰伯爵的军营里，也未必有这个待遇。”
这话一出，不少步兵俘虏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当兵，一大半就是为了一口饱饭，但军营里真正能顿顿吃肉的，只有那些骑士老爷。
姜源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发薪水。每个月，根据你们的工作表现，我会发给你们薪水，用王国通用的银币结算。你们可以用这些钱，在我们的营地里购买额外的食物、酒，甚至是写信寄回家。”
俘虏们彻底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给俘虏发薪水？这是什么操作？
姜源伸出第三根手指，这也是最致命的一根。
“第三，自由。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积分账户。努力工作，遵守纪律，就能获得积分。当你们的积分累积到一定程度，你们就可以用积分，来换取你们的自由身。到时候，你们是想回家，还是想留下来，成为我‘灰石’的正式公民，都随你们的便。”
整个俘虏营，陷入了一片死寂。
管饱，发钱，给自由。
这三个条件狠狠地砸碎了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忠诚”和“荣耀”。
他们为伯爵卖命，得到的是什么？
是微薄的军饷，是苛刻的军法，是随时可能战死的命运。
而在这里，他们只需要放下武器，拿起工具，就能得到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
姜源的语气变得冰冷。
“拒绝的人，我不会杀你们。我会把你们的名字、部队番号，送回银峰领。让你们的伯爵大人，来赎你们。至于他什么时候来，给多少钱，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在此之前，你们的待遇，就是黑面包配白水，以及无休止的等待。”
这是一个阳谋。
他把选择权，交到了俘虏们自己手上。
一边，是画出来看得见摸得着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另一边，是虚无缥缈，需要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等待。
怎么选，还用说吗？
最先站起来的，是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步兵老兵。
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大人，你说的话……当真？”
姜源看向他，笑了。
“我姜源，一言九鼎。雷纳德团长，可以为我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雷纳德身上。
雷纳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说的……都是真的。”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我干！大人，我愿意加入！”
“我也愿意！顿顿有肉吃，俺娘哎！”
“别挤！算我一个！”
最先响应的，是那些本就出身贫苦的步兵。
对他们来说，忠于哪个领主，远没有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而那些骑士，虽然还在犹豫，但看着周围狂热的同伴，他们内心的防线，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雷纳德看着这一幕，心如死灰。昨天还跟着他冲锋陷阵的袍泽们，今天就要为敌人干活了。而他这个团长，竟然还要眼睁睁看着，甚至还要为姜源背书。
姜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你们败得不冤，他们选择得也不错。至少，他们还能活下去。”
铁头看得目瞪口呆，他凑到列昂身边，小声嘀咕。
“这就……就成了？俺还以为要杀鸡儆猴，打断几条腿呢。大人这嘴，比俺的斧头还厉害啊。”
列昂看着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杀人，不过是摧毁肉体。而姜源，他是在用一种全新的思想，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理念，在瓦解敌人的意志，收拢人心。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一颗名为“希望”与“利益”的火种，就这样，被姜源亲手点燃，并投进了这片旧世界的干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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