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你这个长毛的莽汉，别挡着我的路！”
巴顿·铁须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试图从铁头那铁塔般的身躯旁挤过去。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着高炉和水力锻锤的羊皮纸。
“俺说你这矮子，从昨天开始就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干啥？”
铁头一脸不耐烦，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以前，整个队伍里就他嗓门最大，现在来了个比他还横的。
“干啥？我要去见我主！我要和他讨论‘热风循环系统’的十二种实现可能，还有‘齿轮传动比’的最优解！这等神圣的知识，岂是尔等凡人所能理解的！”
巴顿吹胡子瞪眼，一脸的狂热。
“啥玩意儿？叽里呱啦的听不懂。”
铁头掏了掏耳朵。
“大人说了，回去之后挖山的事归俺管，你得听俺的！”
“你？挖山？”
巴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你会计算山体承重吗？你懂地质分层吗？你知道如何预留通风和排水管道吗？莽夫！把一座山交给你，你只会把它挖塌了，埋了所有人！这是对山的亵渎，更是对我主神圣基业的侮辱！”
铁头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他那点“俺力气大，挖就完事了”的朴素想法，在巴顿一连串的专业术语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憋了半天，脸都红了，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俺，俺会用吼的！”
两人的争吵，成了这趟枯燥旅途中唯一的调剂。
终于，当远方那座破败、低矮的灰石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灰石城，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城墙上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几名守城的民兵懒洋洋地靠着墙垛，看到远方庞大的队伍时，吓得差点从墙上掉下去。
“大人，我们……回来了。”
列昂来到姜源身边，声音有些干涩。
这就是他们的根基，一座穷得叮当响，人口不过三千，连像样的城防都没有的边境小城。
他们将要在这里，对抗银峰伯爵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无论之前取得了多么辉煌的胜利，回到现实，巨大的压力还是让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姜源没有说话，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座城。
他勒马停在城门前，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下。
“铁头。”
“在！大人！”
“按我们说好的，城西那座秃鹫山，是你的了。巴顿大师会给你图纸，你需要多少人，就从劳动团里挑，要什么工具，就跟钱老板要。”
“好嘞！”
铁头兴奋地吼了一嗓子，仿佛已经看到一座大山在自己面前被掏空。
巴顿则激动地浑身发抖，他朝着姜源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列昂。”
“在。”
“城内的秩序，士兵的整编和训练，交给你。另外，在城中心广场，立一块大木板，每天更新劳动团成员的积分，让他们看得到希望。”
“是！”
列昂领命。
“钱老板。”
“小人在，大人。”
钱万金连忙凑上前来。
“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这座城里所有的铁匠、木匠、石匠，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请到我的领主府。告诉他们，我这里有让他们一辈子都学不完的手艺，和赚不完的钱。”
“明白！”
钱万金眼中精光一闪。
安排完一切，姜源独自一人，催马走进了城门。
他没有回那简陋的领主府，而是径直来到了城西的秃鹫山下。
这里是一片乱石滩，荒无人烟。
姜源翻身下马，抚摸着冰冷的山石。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时空里，那些战天斗地的身影。
三线建设，北大荒的拓荒者，红旗渠的修建者……那是一种怎样波澜壮阔的史诗。
“我们，也从这里开始。”
他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远处的山林中传来。
姜源猛地睁开眼，目光射向那个方向。
山林中，一个穿着猎人伪装服的斥候身体一僵。
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他不敢再多看，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丛林深处。
斥候一路狂奔，直到远离了灰石城十几里，才敢停下来喘息。
他隶属于另一位边境贵族，黑水领的男爵。
这次是奉命前来探查落日城战役的虚实。
“疯了，都疯了。”
他一边喘气，一边心有余悸地回想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个姜源，居然把俘虏当成自己人来用，还给他们发工具……看那些俘虏的样子，竟然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灰石城……灰石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而此时，秃鹫山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巴顿大师拿着他连夜赶制出来的，更为详细的图纸，对着上百名被挑选出来的劳动团成员大声咆哮，唾沫星子喷得比蒸汽机还猛。
铁头则像个监工，扛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谁敢偷懒，他就把斧头往旁边一插，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钱万金调来的物资，像流水一样送进工地。
夜幕降临，工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点起了上百支火把，亮如白昼。
第一天，他们清理了场地，规划出了矿洞的入口。
第三天，第一段简易的轨道被铺设出来，用来运输挖出的土石。
第七天，在巴顿近乎变态的指导下，一座完全不符合这个世界建筑学常理的，用耐火砖和黏土混合搭建而成的简易高炉，竟然奇迹般地拔地而起。
它看上去丑陋而粗糙，像个巨大的土罐子，但巴顿看着它，眼神比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还要慈爱。
“点火！”
随着巴顿一声令下，焦炭和铁矿石被分层填入炉内，炉底的风箱被几十名壮汉奋力拉动，发出“呼哧呼哧”的巨响。
火焰，在炉膛中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紧张地看着这座怪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炉身的颜色，从土黄，变成了暗红，又变成了刺目的亮红色。灼热的空气让周围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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