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开闸！”巴顿嘶吼道。
一名早就准备好的工人，用一根长长的铁钎，奋力捅开了高炉底部的出铁口。
下一秒，一道刺眼的金红色洪流，夹杂着爆裂的火星，从出铁口喷涌而出，顺着预留的泥槽，奔腾流淌。
“哗——”
那是铁水的声音。
是钢铁的第一次啼哭。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劳动团的俘虏，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见过铁匠铺里烧红的铁块，但从未见过，铁，可以像水一样流淌。
“成功了……成功了！！”
巴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奔流的铁水，嚎啕大哭。
“我主！我看到了！我看到您说的福音了！铁水……真的像河一样流淌了！！”
工地上，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那些劳动团的成员，看着那流淌的铁水，眼中发出了狂热的光芒。
他们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参与一项足以改变世界的伟绩。
所谓的“自由”，所谓的“薪水”，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姜源站在远处的山坡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属于华夏的工业革命，在这异世界的荒芜边境，点燃了它的第一簇，微不足道，却又注定要燃遍整个世界的——炉火。
炉火，一旦点燃，便再难熄灭。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秃鹫山下的地下基地，以一种这个世界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扩张。
第一座高炉的成功，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巴顿·铁须和整个劳动团的热情。
他们废寝忘食，在巴顿的咆哮和铁头的“物理劝说”下，第二座、第三座高炉相继建成。
源源不断的铁水，汇入早已挖好的模具之中，冷却后，便是一块块大小、厚度、重量几乎完全相同的标准铁锭。
这种景象，对于任何一个泰拉瑞亚大陆的工匠来说，都是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
锻造，在他们看来是一门艺术，每一件作品都该是独一无二的。
而在这里，钢铁失去了它的“个性”，变成了可以被无限复制的工业品。
巴顿却对此甘之如饴。
他抚摸着那些还带着余温的铁锭，眼神迷离而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标准化，模块化……这才是神的语言！简单，高效，精准！完美！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诗篇！”
他彻底抛弃了矮人那套繁琐而低效的百炼钢技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姜源所描绘的“流水线作业”的宏伟蓝图之中。
很快，第一条简陋的流水线被搭建起来。
线头，是刚刚出炉的铁锭。
第一个工位，几名工人用新制造的水力锻锤，将铁锭捶打成标准的板材。
那巨大的锤头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地面的颤抖，效率是人力锻打的百倍。
第二个工位，板材被切割成统一规格的甲片。
第三个工位，甲片被送入冲压机，压出固定的弧度。
第四个工位，淬火。
……
最后一个工位，由手最巧的工匠，用皮带和铆钉，将一片片标准化的甲片组装起来，变成一件完整的胸甲。
当第一件“灰石一型”制式胸甲从流水线上诞生时，整个地下基地都沸腾了。
这件胸甲，没有华丽的纹饰，没有精美的抛光，它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
但列昂拿起它，用战刀用力劈砍，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他掂了掂重量，又试了试关节的灵活性，眼神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大人，这……这甲的防护力，已经不逊色于银狮骑士团的精钢甲，但重量轻了至少三成，而且……”
他看着旁边堆积如山的，一模一样的甲片。
“它的生产速度，简直是个怪物。”
怪物，的确是怪物。
在这条流水线上，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天可以组装出超过二十件这样的胸甲。
而过去，一名顶级的铠甲大师，要花上一个月，才能打造出一副同等级别的全身甲。
“这还不够。”
姜源看着流水线，平静地说道。
“水力锻锤还是太慢，冲压机损耗太大，淬火的火候全凭经验，不够稳定。巴顿，我需要一个温度的‘标尺’，一种能精确衡量火焰热度的东西。还有，我们的钢，太硬了，需要增加韧性，下次炼铁的时候，试着往里面加入一些木炭以外的东西，比如……某种烧过的白色石灰岩。”
“温度的标尺？增加韧性？”
巴顿听到新的“神谕”，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他掏出小本子，疯狂地记录起来，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
“神启！这绝对是新的神启！我感受到了，‘工匠之神’的意志，再次降临了！”
在基地的另一边，武器生产线也同步开工了。
流水线上，生产的不再是秦墨连弩那种结构复杂的精密器械，而是一种更为简单粗暴的武器——“神臂弩”。
这是姜源根据宋朝的神臂弓改良而来的版本，威力巨大，射程超远，对使用者的要求极低，一个农夫训练三天就能上手。
还有长矛。
成捆的硬木被削尖，装上用模具浇筑出来的、锋利的三棱矛头。
简单，廉价，却致命。
钢铁的脉动，在这座不起眼的边境小城之下，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轰然作响。
这一切，都被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通过钱万金的秘密商路，送到了王国北方其他贵族的案头上。
黑水领，男爵城堡。
巴特勒男爵，也就是落日城那位“恰巧”路过的城主，此刻正和其他几位邻近的领主，举办着一场奢华的宴会。
长桌上铺着雪白的天鹅绒桌布，摆满了金银餐具。
烤全羊的香气和美酒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吟游诗人在角落里弹奏着靡靡之音。
“听说了吗？那个叫姜源的泥腿子，最近在灰石城搞得挺热闹。”
一个名叫科尔比的子爵，用餐刀切下一块肥美的羊肉，撇着嘴说道。
“他居然在招募工匠，还把那些俘虏组织起来挖山，真是异想天开。”
“何止是异想天开，简直是愚蠢至极。”
另一位伯爵的次子，罗伯特骑士冷笑道。
“我听我派去的斥候说，那个姜源给俘虏发薪水，还管他们吃肉。哈哈，我敢打赌，不出一个月，他那点从我们这敲诈去的金币，就会被吃得一干二净，到时候那些俘虏第一个起来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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