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的和善笑容，在女孩眼中，比外面那些静立不动的丧尸还要可怕。
那是一种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女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想尖叫，想逃跑，但长久以来被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让她死死地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别那么紧张，同学。”
李淼的手指在名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看，我们只是来登记的，没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这种温和，却让女孩感到了更大的压力。
她很清楚，能无视规则，大摇大摆地走到这里。
还敢在“王主任”面前如此放肆的人，绝对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恐惧压倒了恐惧。
对未知的，更高级别存在的恐惧，暂时压倒了对这所学校规则的恐惧。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平复下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我叫李雅。”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李雅，好名字。”
李淼点了点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你看，这样交流不就顺畅多了吗？”
李雅不敢接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的张雅和柳如烟。
一个冰冷锐利，一个惊恐不安，但她们都站在这个男人身后，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李雅明白，她今天遇到了真正的变数。
是生是死，或许就在接下来的一问一答之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鼓起勇气问道，声音依旧微弱。
“走进来的。”
李淼回答得理所当然。
“门口的王主任，还给我们办了入学手续，盖了戳。”
李雅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当然知道那个“戳”，那是所有“学生”都必须拥有的身份印记。
但他们这些人，都是在灾难爆发后，从地下室出来时被动获得的。
她从未想过，这个印记还能主动办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
“了解一下情况。”
李淼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比如，这所学校的规矩。”
“规矩？”
李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规矩就是活下去。”
她似乎放弃了抵抗，开始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调，讲述起来。
“灾难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一百多个学生和老师，都躲在体育馆的地下储藏室里。”
“我们等了三天，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
“可我们一出来，就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回忆的痛苦。
“学校里到处都是那些东西。”
“有同学想跑，刚冲到校门口，就被撕碎了。”
跟在后面的柳如烟，听到这里，脸色又白了几分。
“后来我们才慢慢发现，只要待在原地，不大喊大叫，那些东西就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再后来，铃声响了。”
李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仿佛那铃声此刻就在她耳边。
“第一次铃声，是上课铃。”
“铃声响的时候，所有还活着的老师，都像疯了一样冲向教学楼，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从那天起，我们就懂了。”
“铃声就是命令，是规则。”
“上课铃响，就要进教室。”
“下课铃响，才能在走廊活动。”
“午休铃响，所有人必须静止。”
“吃饭的铃声响了，要去食堂。”
“熄灯铃响，就要回宿舍。”
“只要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就能活下去。”
“谁要是不遵守，下场你们刚才也看到了。”
李雅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麻木。
李淼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偶尔敲击桌面的手指，证明他正在飞速地消化这些信息。
“很有意思的设定。”
他评价道。
“那你的位置呢？学生会主席？”
他的手指，点在了李雅胸前那枚同样洗得发白的名牌上。
李雅惨然一笑。
“因为我最听话，也最会观察。”
“我帮着‘王主任’管理名册，安抚新生，分发每天定量的食物。”
“所以，我能活得比别人好一点。”
她的话，让张雅和柳如烟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是一个用同类的顺从和生命，换取自己苟延残喘机会的可悲角色。
“很好。”
李淼站起身，将那本名册推到李雅面前。
“那么，李雅同学，麻烦帮我们三位新来的转校生，办理一下登记手续，再分配一下教室吧。”
李雅愣住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正常人听到这种地狱般的规则，不都应该想着怎么逃离吗？
他为什么还真的要入学？
但她不敢问，也不敢拒绝。
她颤抖着手，拿起笔，在那本陈旧的名册上，翻开了新的一页。
“姓名……”
“李淼。”
“张雅。”
“柳如烟。”
三个名字，被娟秀又带着颤抖的字迹，写在了名册上。
李雅又拿起印泥盒，示意他们按手印。
李淼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张雅紧随其后。
柳如烟看着那鲜红的印泥，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身体僵硬，迟迟不肯动手。
李淼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柳如烟还是在那种无形的压力下，屈辱地伸出手，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好了。”
李雅合上名册，像是完成了一件耗尽心力的工作。
“按照规矩，新来的学生，会被安排在一年级三班。教室就在四楼，403。”
“多谢。”
李淼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向李雅，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
“对了，李雅同学，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学校，有医务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