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霖和费文瑞在屋内讨论着理想革命，而屋外则是另一番景象。
杜春霖带来的那几个精壮汉子，正被一群好奇的村民围在中间。
他们可不像杜春霖那样有耐心，嘴里也是没有把门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抖了个底朝天。
“啥？一个月五块大洋的差事，他费文瑞不干？”
封老二第一个跳了起来，山羊胡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我的老天爷！五块大洋！俺的个娘唉！这……这费文瑞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嫌钱烧得慌？”封老二，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也变了调，“一个月五块大洋啊，一年就是六十块大洋！”
“乖乖，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这……这一年都能买四五亩的好地了，他竟然……他竟然不要？”
周围的村民们也是一片哗然，随之热议了起来。
“一个月五块大洋……俺家那一大家子，一年到头也赚不了这么多的大洋啊。”
“可不是嘛！有了这钱，顿顿吃白面馍馍都行了。你们说说，这文瑞为什么不答应啊？”
“说起来，这费文瑞还真是个怪人！打从娶了财主家的闺女就不一样，现在竟然连县城的好日子都看不上了。”
杜春霖的那些手下们本就对费文瑞的决定是不认同的，再加上村民们这么一说，一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也是忍不住了。
“俺们杜先生可是整个鲁城都响当当的人物，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这费先生倒好，送上门的富贵都不要，只想留在这穷山沟里刨食吃！”
那人的话说得尖酸刻薄，却也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事已至此，任谁都无法理解费文瑞的选择。
在他们朴素的价值观里，土地是根，但要跟去县城当官相比……那种地就只能够往后稍一稍了。
哪怕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民，也觉得费文瑞觉得拒绝是愚不可及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茅费文瑞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杜春霖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脸上的兴奋和喜悦怎么也掩饰不住。
但看向手下的时候，笑容却收住了，只要说不尽的威严。
屋外头的议论声可比屋内都还要响亮，那么杜春霖和费文瑞在里面轻声议事，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先那个说风凉话的年轻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也明白自己刚才多嘴了，而且还被正主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不敢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咬着牙走到了费文瑞的面前，懊悔地朝他鞠了一躬。
“费先生，真是对不住了！俺……俺不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非议您的事情。”
费文瑞笑着摇了摇头，随和地说道：“多大的事啊！快起来吧。”
这话听在杜春霖耳朵里，又不可避免地让他对费文瑞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有本事的人他见过不少，但有本事还沉得住气、有气度的，却是凤毛麟角。
费文瑞，绝非池中之物。
杜春霖立刻上前打了个圆场，对着那几个还愣着的手下呵斥了一声。
“一个个都戳在这儿当门神呐？还不快走！”
说完，他再次转向费文瑞，郑重地一抱拳。
“那……费先生，俺们就先回了。”
费文瑞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是目送着他们一行人快步离开了院子。
杜春霖一走，院子里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
封老二是第一个凑了上来，一脸想不通的表情：“我说文瑞啊，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五块大洋的活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就这么推了？”
“就是啊！去了县城，吃香的喝辣的，那不比守着这几亩地强？”旁边一个婆娘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文瑞，你是不是有啥别的打算？”
费文瑞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城里再好，那也不是咱的家。俺啊……还是觉得摆弄这几亩地，心里头舒坦。这土坷垃的，摸着才亲。”
瞧着费文瑞傻乎乎地说着实在话，村民们也知道他是去不了县城了。
随即，他们也心安了。
人呐，是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更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尤其是，不喜欢看到那些从前不如自己的人，过的比自己好。
“都别瞎吵吵了，文瑞这才是聪明人！你想想，去给人家当差，那是仰人鼻息。万一哪天东家不高兴了，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哪有守着自家的地来得稳当？”封铁頭嘿嘿一笑，乐呵呵地说道，“这地啊……只要你伺候好了，它就不会饿着你！”
封老二一拍大腿，也是立马改了口风：“对对对！铁頭这话说得在理，还是地实在！钱这玩意儿，说没就没了。地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俺们的根啊。”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对费文瑞的赞美之词。他们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但那热络的语气和赞同的眼神，却又显得无比真诚。他们似乎真的为费文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感到高兴。
那份潜藏在心底的嫉妒和酸楚被一句‘还是地实在’给巧妙地包裹起来，转化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认同感。
费文瑞终究还是个庄稼汉，这就够了。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五块大洋的风波，很快就被村里其他鸡毛蒜皮的新鲜事给盖了过去。
村里人又有了新的谈资，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的鸡下了个双黄蛋，谁家的媳妇又跟婆婆吵嘴了……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是天牛庙村永恒的话题，也重新占据了人们的闲暇时光。
这天一早，费文瑞简单收拾了一下，跟正在院子里练拳的宁秀秀打了声招呼。
他只说进城看看有没有扎觅汉的活儿，便独自一人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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