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我带族人兴家,全族扶我上青云 > 第十一章 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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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李瑾捣浆的力道都管,见石杵抡得慢了,就掏出块糖糕:“加把劲,晚上带你去看先生写字。”

李瑾现在最盼的就是晚上。

他不再是那个被捧在手心的“文曲星”,却成了李铭的“书童”,每天傍晚蹲在窗根下,看李铭在油灯下写字,嘴里咿咿呀呀地跟着念“人之初”,虽然吐字不清,却比谁都认真。

到了夜里,作坊的灯火熄了,李铭家的油灯却亮到后半夜。

陈先生就坐在对面的炕沿上,手里捻着胡须,看他在粗麻纸上练字。

“笔要提起来,像拎着只鸟,太紧会飞,太松会掉。”陈先生用竹杖敲了敲他的手腕,“你这字太硬,带着股刨土的蛮力,得揉点韧劲进去。”

李铭咬着牙调整姿势,手腕酸得像灌了铅。

陈先生忽然问:“你觉得《论语》里‘为政以德’这句话,该怎么解?”

“就是当官得有德行。”李铭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觉得不妥,补充道,“就像管作坊,得让大伙有饭吃,才肯好好干活。”

陈先生眼里闪过似惊讶,随即笑了:“倒也通俗。可你想过没有,德行不是空道理,得有法子落地。比如你挖井、造纸,让李家活下来,这就是你的‘德’。”

李铭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那些被视作“奇技淫巧”的现代知识,竟能跟古籍里的话对上。

那晚他失眠了,油灯下翻着苏婉清送的《策论选》,看到“民生为本”四个字时,忽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他用井水灌溉、用草纸换粮的道理吗?

打那以后,他学经义像琢磨造纸的方子,总爱往实处钻。

陈先生讲“仓廪实而知礼节”,他就联想到作坊分账时,得先留足口粮再算工钱;讲“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就在账本上添了笔“孤寡老人每月多领两斤米”。

“你这脑子,倒不像个庄稼人。”陈先生看着他在策论里写“治荒需先寻水,富民当兴实业”,捻须的手顿了顿,“这些念头,是从哪看来的?”

李铭挠了挠头,总不能说来自几百年后的课本,只能含糊道:“瞎琢磨的,就像造麻纸,得先知道哪儿有好麻,才能造出好纸。”

陈先生没再追问,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他开始教李铭写策论,从如何破题到如何收尾,李铭却总在里面掺些“怪话”,说治水不能光靠拜龙王,得看地形挖沟渠;说富民不能只靠捐粮,得教百姓手艺。

每次写完,陈先生都要骂句“离经叛道”,却又在油灯下逐字逐句地改,改完了还嘟囔:“道理是歪的,可法子倒能救命。”

苏婉清听说他在念书,送来的就不只是订单了。

有时是几页抄好的《诗经》,字迹娟秀,边角用红线缝过,说是“先生讲过的,你照着背”;有时是块新墨,说是“松烟掺了桐油,磨出来的墨亮”。

李铭收到这些东西,总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回信时会特意夹张新试的洒金纸,纸上用刚练熟的字写着“谢赠,纸可练字,不心疼”。

有回苏婉清来送书,正撞见李铭在晒谷场练字。

他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湿泥上划来划去,陈先生站在旁边,时不时用竹杖指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铭的手腕起了薄茧,却比初见时稳了许多,划出的横划真像根扁担,两头沉,中间挺。

“先生说我这字,总算有了点人样。”李铭见她来,脸上有些发烫,赶紧把树枝藏在身后。

苏婉清没说话,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烙的米糕,还冒着热气:“我爹说,念书费脑子,得垫垫。”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泥地上的字,轻声道,“比我上次见的,好看多了。”

李铭拿起块米糕塞进嘴里,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忽然明白,自己要考科举,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些人,为了老族长不再愁白了头,为了陈先生眼里的火苗能烧得更旺,为了苏婉清递来书卷时,那亮得像星子的眼神。

冬雪落下来时,作坊的生意淡了些,李铭的书却念得更勤了。

夜里的油灯常常亮到鸡叫,王氏总在灶上温着粥,见他揉着酸胀的手腕,就絮叨:“别熬坏了身子,咱不图那功名也能过活。”

“娘,不一样的。”李铭放下笔,看着窗纸上自己映出的影子,笔杆在手里握得稳稳的,“这纸坊能让大伙吃饱,可功名,能让大伙抬头走路。”

陈先生推门进来时,正听见这话。

他往炕桌上看了眼,新写的策论摊在那里,题目是“论实业与教化”,字里行间没了初见时的生涩,反倒透着股子庄稼人特有的实在,却又藏着些让人惊讶的见识,说教化得先让百姓有活干,说实业得跟着时令走,像极了他管作坊的法子。

“这篇策论,我给你改了七处。”陈先生把纸推过去,竹杖在“因地制宜”四个字上敲了敲,“这四个字,你比那些只会掉书袋的秀才,懂的透撤。”

李铭接过来看,见陈先生用朱笔添了些经义典故,原本有些“野”的论调,顿时扎稳了根基。

他忽然想起造纸时的情景,光有好纤维不成,还得有合适的纸药,才能让纸浆凝得紧实。

这经义与见识,大抵也是如此。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李瑾蹲在门口,用树枝在积雪上画圈圈,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李铭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策论,忽然觉得这冬天一点都不冷了。

他知道路还长,离科举还有大半年,要背的书、要练的字还多得很。

可他不怕,就像当初找水源、造草纸一样,只要一步一步往前走,总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入春后的风还带着料峭,黑风口的作坊却已忙得冒热气。

李铭站在谷口的巨石旁,手里攥着陈先生刚改好的策论,纸页边角被摩挲得发卷,离秋闱还有半年,可族里的气氛,早像灶上的蒸笼,热得快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