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敢问，只能低着头去扫柜台。
转眼就到了王通判寿宴的日子。
天还没亮，周扒皮就起来了，换上了件新做的宝蓝锦袍，腰间挂着块硕大的玉佩，还让周福给他梳了个油亮的发髻。
他捧着用红绸包好的和田玉，周福提着两坛米酒，两人坐上马车，往王通判府去。
王通判府在县城东头，红墙黑瓦，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上面写着寿字。
门口站着两个穿青布官服的衙役，腰间挂着刀，眼神锐利地盯着来往的人。
马车刚到门口，就被衙役拦住了：“干什么的？”
周扒皮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堆着笑递上帖子：“官爷，小的是文兴街周氏书坊的周旺财，给王大人贺寿的。”
衙役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又瞥了眼周扒皮手里的礼物，才侧身让开：“进去吧，王大人在正厅呢。”
周扒皮松了口气，跟着周福往里走。
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院子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桌上已经上了些冷盘，有卤牛肉、醉蟹、烤乳猪，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宾客们都是县里的官绅，穿着绫罗绸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手里端着酒杯，时不时碰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扒皮捧着礼物，像个小丑似的站在院子角落，看着那些官绅，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他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王通判从正厅里走出来。
王通判穿着件藏青官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留着三缕长须，手里端着个酒壶，正跟几个官员说话，时不时哈哈大笑。
周扒皮赶紧整理了一下锦袍，深吸一口气，捧着和田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王大人！”他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
王通判回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像是没认出他来。
周扒皮赶紧道：“小的是周氏书坊的周旺财，给大人贺寿来了！”
他把和田玉递过去，“一点薄礼，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通判接过玉，打开红绸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却没太在意，随手递给身边的管家：“放下吧。”
周扒皮心里有点慌，赶紧又让周福把米酒递过来：“大人，这是十年陈的女儿红，您尝尝。”
王通判这才点了点头，对他客气了些：“有心了。找个地方坐吧。”
周扒皮哪敢坐，他凑在王通判身边，压低声音说：“大人，小的有件事，想跟您单独说说，是关于...生财的路子。”
“生财的路子？”王通判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兴趣。
他最近正愁没机会在巡抚面前表现，要是真有生财的法子，倒是个好机会。
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官员先去坐，然后带着周扒皮走到院子角落的柳树下。
“说吧，什么路子？”
周扒皮赶紧道：“大人，您可知李家村那李铭？就是前段时间中了秀才的那个。”
王通判想了想，点了点头：“有点印象，好像是个造草纸的。怎么了？”
“他靠造草纸赚了大钱啊！”周扒皮声音压得更低。
“上个月他给苏记送的货，就赚了三千文！您想啊，要是把他的造方弄到手，归官府管，咱县每年能多收好几两税！到时候您把这事报给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肯定高兴，您的官途不就更顺了？”
王通判捻着胡须，眼神动了。
他最在意的就是官途，要是真能靠这事在巡抚面前邀功，升个官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还是有点怀疑：“一个乡下秀才，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就是个泥腿子！”周扒皮赶紧添火。
“那造方就是他瞎琢磨出来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他族里都是庄稼人，没半点靠山，大人您派个人去要，他敢不给？”
他还怕王通判不信，又添油加醋地说：“小的上次去苏记，亲眼看见他的草纸卖得有多火！学子们都抢着买，说比咱的竹纸结实。要是咱有了造方，垄断了造纸生意，不仅能多收税，还能让那些学子都用咱县的纸，多有面子！”
王通判被收税和面子这两个词打动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周扒皮的肩膀：“好！这事你别管了，我让小舅子赵三去办。要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扒皮心里一喜，赶紧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一定记着大人的恩情！”
“行了，你去坐吧。”王通判挥了挥手，转身又去跟那些官员谈笑了。
周扒皮站在柳树下，看着王通判的背影，笑得合不拢嘴。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拿到造方，垄断造纸生意，赚得盆满钵满的场景。
到时候，李铭那小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赚钱，苏记也得求着他供货！
他得意洋洋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酒是好酒，可他却觉得，比这酒更甜的，是即将到手的造方和源源不断的银子。
周福凑过来，小声问：“掌柜的，成了？”
周扒皮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成了！王大人让他小舅子赵三去办，过几天咱就有造方了！”
周福也笑了：“太好了！这下咱书坊有救了！”
可他们没注意，不远处的回廊下，有个穿粗布衫的年轻人正盯着他们。
那年轻人是苏记的伙计，是苏婉清让他来看看周扒皮的动静。
他见周扒皮和王通判说得投机，还拍了肩膀，心里觉得不对劲，赶紧转身往苏记跑。
他得把这事告诉苏姑娘和李铭。
夕阳西下，寿宴渐渐散了。
周扒皮坐着马车回书坊，一路上都在哼着小曲。
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他不知道，他这所谓的算计，不仅没让他拿到造方，反而给李铭和族人带来了一场更大的危机，也为他自己埋下了祸根。
回到书坊，周扒皮把李狗剩和几个伙计叫过来，得意洋洋地说：“等着吧！过几天赵三爷就会把李铭的造方送来，到时候咱就开新作坊，垄断造纸生意！你们都给我好好干，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伙计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