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铭往前站了站。
“我这作坊免税是因实学济民,县太爷批的文书在此,可不是仗势欺人。再说,你的纸又脆又贵,学子们不买,怎能怪我?”
“你!”
周扒皮气得脸通红,转向县官。
“县太爷,他这是垄断!我这纸坊每年交二十两税,他一分不交,这不公平!”
县官放下茶碗,语气沉了些。
“周掌柜,免税文书是按规矩批的,李解元的作坊惠及民生,巡抚都赞,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可去州府申诉。”
周扒皮哪敢去州府,他只是想闹一闹,让县官压一压李铭,见县官不帮他,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
“你等着!我找刘同知评理去!”
说罢,甩袖走了。
李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周扒皮肯定会去找刘同知。
刘同知是周扒皮的远房表舅,之前就帮着抢造方,这次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解元别担心。”
县官看出他的顾虑。
“刘同知虽护短,可巡抚看重你,他不敢胡来。”
李铭谢过县官,揣着免税文书往州府走。
他得去找周教谕,顺便把策论草稿带给先生指点。
到州府学官衙署时,周教谕正在堂内教学生读《论语》。
见李铭来,赶紧让学生们自习,引他到后堂。
“铭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先生找我有事?”
李铭坐下,把策论草稿递过去。
“是文渊书坊的事。”周教谕笑着说。
“书坊的王掌柜来找我,说学生们用的作业本纸太脆,想订些结实的。我跟他提了你的桑皮纸,他想订五百张,比竹纸便宜,还耐用,你看可行?”
“可行!”
李铭眼睛一亮。
“五百张不算多,作坊三天就能赶出来,送过去时我再带些云纹纸样品,说不定他还能多订些。”
“好。”
周教谕接过策论草稿,翻了两页,指着实业免税的段落。
“这里可以加《尚书》里民为邦本的引文,说明免税是为了让民生息,更显经义功底,对会试有好处。”
李铭赶紧掏出炭笔,在草稿上记下来。
“谢先生指点,我回去就改。”
正说着,张先生从外面走进来,他是巡抚幕僚,之前秋闱时就夸过李铭的策论。
见了李铭,笑着说:“李解元,我正想去找你。布政司那边问桑皮纸推广细则的事,我说你年后就能拟好,到时候官府会订一批当公文纸,你可得抓紧准备。”
“多谢张先生!”
李铭心里一暖。
“细则我已经在拟了,年后准能送过去。”
“那就好。”
张先生拍了拍他的肩。
“巡抚大人很看重你这实学,好好准备会试,将来定能有大作为。”
从学官衙署出来,天已经黑了。
李铭往县城走,路过苏记书铺时,见铺门还开着,苏婉清正坐在柜台后算账,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婉清,还没关铺?”李铭走进去。
苏婉清抬起头,见是他,赶紧放下算盘。
“等你呢。我爹跟回春堂的王掌柜说了油纸的事,王掌柜想订两百张桐油油纸包药材,说比布包防潮,还省成本。”
她递过账本,上面记着,回春堂:桐油油纸两百张,每张三文,月付,末页还画了个小小的药包图案。
“我算了算,每月卖油纸能赚三百文,够作坊雇两个帮工,你就不用总盯着捣浆、晒纸了,能多些时间温书。”
李铭接过账本,指尖触到她写的小字,心里暖烘烘的。
“你想得真周到。雇帮工的事,就拜托你跟王掌柜说,要手脚勤快、嘴巴严实的。”
“我晓得了。”苏婉清小声说。
她又从怀里掏出本《经义集注》。
“这是我爹找的孤本,里面有赋税与民生的解读,你温书能用得上。”
“太好了。”
李铭把书放进竹箱。
“你也别太累,账单纯记着就行,晚了就早点关铺。”
“我不忙。”苏婉清耳尖泛红。
“你温书才辛苦,我煮了点芝麻粥,在灶上温着,你喝了再走。”
李铭没推辞,跟着她到后屋,喝着温热的芝麻粥,甜香混着暖意,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他想起周扒皮找刘同知的事,跟苏婉清提了一句。
“周扒皮去找刘同知告状了,你往后多留意些,别让他找苏记的麻烦。”
“我知道了。”苏婉清点头。
“我爹已经跟地保打过招呼,他不敢来闹。”
回到村里时,已是深夜。
李铭推开门,见王氏还在灯下等他,锅里温着小米粥,旁边放着块腊肉,是三伯送的,说感谢免税让作坊省了成本。
“铭儿,免税的事办得咋样?”王氏往他碗里夹腊肉。
“办好了,免三年税。”
李铭喝着粥,从竹箱里掏出策论草稿。
“先生让我加些经义,我得改改,明天还要送文渊书坊的订单过去。”
王氏没再打扰,只是把油灯往他那边推了推。
“别熬太晚,身子要紧。”
李铭坐在桌前,就着油灯改策论,在免税段落加了《尚书》曰,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作坊免税,非为私利,乃为族人饱腹、学子得纸,此乃固本之策。
因着写的太专注,他竟没注意,当天傍晚,有个穿锦袍的身影在黑风口作坊外晃了晃。
此人正是刘轩,是刘同知派他来看看李家煮浆加的啥秘方。
刘轩蹲在歪脖树下,往作坊里瞅,见张婶在煮浆,锅里泛着浅黄的泡沫,正想凑近,就被李瑾发现了。
李瑾蹲在石臼旁捣浆,见刘轩探头探脑,突然站起来,举着石杵喊:“铭哥...坏人!”
刘轩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跑了。
李瑾追了两步,见人跑远,才蹲回石臼旁,嘴里不停念叨:“坏人...糖...”
他以为刘轩是来抢糖糕的。
第二天一早,李铭听说了这事,心里咯噔一下。
刘同知没明着来,却让刘轩来窥探,看来是没放弃找作坊的麻烦。
他叮嘱三伯:“往后作坊门口多留个人,别让外人进来,尤其是刘轩那伙人。”
“晓得了!”
三伯拍着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