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在赵衡授意下,渤海营造司秘密成立。
整个黑石谷与靖北军,开始为一个来自海洋的全新目标高速运转。
苏锦被任命为后勤总管,负责核算每个零件所需材料,协调从黑石谷到渤海港之间的物资运输线。
图拉担任材料总监,负责锻造龙骨钢,船身甲板与传动尾舵。
甘宁则带着图纸兵,奔赴千里外渤海港一处隐秘河口。
那里已被赵衡买下,将成为梦想启航之地。
与此同时,一道新政令从靖北军大营发出,迅速传遍饱受战乱的北境:
“靖北军招募令:凡我大周子民,无论出身过往,愿迁往渤海港参与造船者,皆可分田十亩,免三年赋税!”
“凡有一技之长之工匠,一经录用,月得粟米三斗、精钢农具一套!”
这道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深受苛税与战争压榨的流民中激起千层巨浪。
分田地!
免赋税!
做工得粮!
无数对生活绝望的百姓拖家带口,融入这场洪流。
老王头也带着小孙子虎头,加入了迁徙大军。
……
半年后。
晋商会,乔家大院。
大掌柜乔振躺在凉榻上,听着小曲。
他心情颇佳。
所有消息都表明,他的计策即将成功。
“秋水关眼线回报,靖北军已连续一月将士卒肉食配给换为米汤!”
“黑石谷流民因缺粮,已出现小规模骚乱!”
“赵衡开始变卖兵工厂珍贵钢材,向小商队换取粮食!”
乔振智珠在握,露出得意笑容。
“哼,一个只懂打杀的边关莽夫,也配与老夫斗?”
他已准备好,只待赵衡山穷水尽时,便将黑石谷纳入掌中。
然而,正当此时,府上管家连滚带爬冲了进来:
“掌,掌柜的!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天还能塌不成?”
乔振不悦斥道。
“天真的要塌了!”管家声音带颤,几乎哭出来。
“渤海港……渤海港出事了!”
“我们晋商会停靠在港口的那三十艘大商船,全被一支挂黑色玄鸟旗的庞大船队扣下了!”
“你说什么?”
乔振猛地坐起,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
“一支挂着黑色玄鸟旗的船队?扣了我的船?”
“是……是的,掌柜!”
管家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索,“消息是港口的人拼死送出来的!那船队像从天而降,船坚炮利,咱们的护卫一个照面就垮了!”
乔振脑中轰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不可能!
在北境这片他经营了一辈子的地界,怎会有人敢动晋商会的船?
到底是谁?
一个名字忽然钻出,是赵衡!
一定是他!
乔振几乎立刻断定,必是那个被自己逼到绝境的边关莽夫,狗急跳墙,找来了亡命海上的匪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要逼自己屈服!
“海盗……好一群海盗!”
“好!好你个赵衡!老夫还真是小瞧了你这条疯狗!”
“你以为找几个藏头露尾的海盗,就能吓住我乔振?逼我低头?”
“来人!备车!即刻联络城中各大商帮掌柜!就说我乔振有天大的事,要和他们商议!”
……
半日后,北境州府衙门。
几十个衣着华丽、脑满肠肥的商人,在乔振带领下如奔丧般涌进巡抚何大人的后堂。
这些人都是被赵衡不按常理的自救手段搅得鸡犬不宁的商帮首领。
“何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见到那位同样肥胖、留着八字胡的巡抚,乔振立刻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几乎声泪俱下。
“那秋水关的安北伯赵衡无法无天!非但不接受我们好意,竟勾结渤海上悍匪,公然劫掠我们的商船!如今渤海港航路断绝、人心惶惶——这与造反有何区别!”
其他掌柜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大人!那帮海盗无恶不作,再不剿灭,北境商路就彻底完了!”
“听说赵衡本是罪皇子出身,心中怀怨!如今手握兵权又勾结海盗,怕不久就要起兵造反!”
他们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硬是将赵衡那支神秘舰队说成了无恶不作、威胁北境安危的海上叛军。
何巡抚听着这群人“哭诉”,脸上装出为难神色。
他与晋商会勾结多年,没少收乔振的好处。呷了口茶,他才慢悠悠开口。
“诸位掌柜稍安勿躁。此事关系重大。赵衡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安北伯,又是靖北军统帅。本官若没有真凭实据,只听你们一面之词就贸然出兵,实在不好向朝廷交代。”
乔振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他话中深意。
他向身后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会意,当即捧出一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恭敬地放在何巡抚案上。
“何大人一心为公,我等佩服。”乔振脸上挤出肉痛的笑容,“只是剿匪事不宜迟。这区区十万两白银,就当作我们商会赞助的剿匪军费。望大人念在北境百万百姓的份上,早日发兵,恢复商路安宁!”
何巡抚瞥见木盒,眼中掠过一丝贪婪。
他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猛地一拍桌案,瞬间换了一副义正辞严的表情: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岂容这等悍匪横行!简直目无王法!”
“诸位放心!本官身为北境父母官,绝不容忍此事!来人!点齐三千州府兵,随本官立即开赴渤海港,剿灭海盗!”
……
与此同时,渤海港内。
甘宁站在一艘刚缴获的巨大商船甲板上。海风拂过他桀骜的面庞,舒畅无比。
脚下是数百名被俘的晋商会船员。
他没有虐待俘虏,甚至没把他们关进牢笼,只叫人抬来几桶香喷喷的肉汤和麦饼,摆在他们面前。
“弟兄们!”甘宁声音洪亮有力,“我知道,你们都是被晋商会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账压榨、连饭都吃不上的苦命人。”
“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指向肉汤,高声道:“愿意加入我靖北军海军的,从今日起工钱翻倍、顿顿有肉!若战死,家人由我军抚养一辈子!”
“不愿加入的,我不勉强。吃饱后去码头做劳工,何时想通,何时再来。”
许多常年挨饿受欺、饱饭都难吃上一口的船员,顿时心动。他们望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又看向甘宁那张凶悍却写满真诚的脸,内心纷纷动摇。
……
三日后。
三千州府兵的前锋已出现在渤海港外的地平线上。
乔振坐在八匹骏马拉着的奢华马车里,缓缓掀开车帘,望向远处那座在他眼中简陋不堪的港口,脸上浮起冰冷而胜券在握的笑。
他仿佛已看见,那所谓舰队在三千官军铁蹄下土崩瓦解、化为齑粉。
也仿佛已看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衡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乞求饶恕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