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姜天瑜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指尖在瓷碗边缘划了半圈才抬眼,“我希望你忙的时候,能告诉我在忙什么。不用含糊其辞地说‘不方便’,哪怕只是说‘在忙学生会的事’或者‘和朋友打球’,不用太详细,但我不希望你对我隐瞒,更不希望被欺骗。”
林冬南的耳尖倏地泛起红意,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桌布的一角。他当然知道姜天瑜说的是昨天——他去高铁站接青梅竹马洛小依,却在电话里含糊其辞地说“和室友在外面”,偏偏转身就撞见姜天瑜抱着书本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眼神里的错愕像根细针,轻轻刺得他心口发疼。后来那场争吵,与其说是她在生气,不如说是他被戳穿后的慌乱,反而把矛盾闹得更大了。
“嗯嗯,好,宝宝,”他刻意放软了语气,尾音带着点讨好的弧度,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如果我昨天对你说,‘我之前的青梅竹马回国,想让我去接她,毕竟好久没见了,想去打个招呼’,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能接受一点?”
“对呀,你这样说,我肯定好受多了呀。”姜天瑜抬眼望他,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她忽然狡黠地弯了弯眼睛,话锋转得比初夏的阵雨还快:“不过我是不会同意的!”
林冬南愣住了,刚要开口追问,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但是,”姜天瑜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轻轻点着下巴,像只盘算着什么坏主意的小猫,“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接她呀。
这样我正好能光明正大地宣誓主权,让她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往后也不好再打你的主意。我只是……想让你完完全全对我好而已。”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在试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
林冬南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愧疚和紧张突然就散了大半,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发,又在半空中顿住,转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行,都听你的。以后不管见谁,都先跟你报备,要带你一起去的,绝不单独行动。”
姜天瑜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回敲了两下,像是在盖章确认。
“还有第三个,”她收回手,重新拿起筷子,语气比刚才认真了些,“我想让你多陪陪我,尤其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像上一周,我找了你好几次,发消息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好像不错,要不要去尝尝’,你都找借口说‘想自己待着’。”
她顿了顿,夹起一块青椒又放下,声音低了些:“我知道你可能需要自己的空间,可被拒绝那么多次,我就会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你不想见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林冬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当然记得那一周——因为两人前几天在电影院为了看哪部电影吵了架,他还在别扭着,故意躲着她想让她先服软,却从来没想过,一向骄傲的姜天瑜,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一次次主动找他。
她可是被全校男生捧在手心里的校花,什么时候这样小心翼翼地迁就过别人?
“对不起,宝宝,是我太幼稚了。”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以后你找我,只要我没要紧事,肯定陪着你;要是真的有事走不开,也会跟你说清楚大概什么时候有空,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更不会让你难受了。”
姜天瑜抬眼看他,他眼底的诚恳像浸了水的棉花,又软又沉。她轻轻“嗯”了一声,之前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底的阴霾也散了不少,像是被阳光晒化的薄雪。
“这下该我问了吧?”林冬南看着她脸色缓和,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试探的期待。
“嗯,你说吧。”姜天瑜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第一个,”林冬南摩挲着桌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现在心情怎么样,是想一个人待着,还是想让我陪着你。
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你难过的时候从来不说,我问你‘怎么了’,你总说‘没事’,但脸上明明就写着不高兴,我看着也跟着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起上个月,姜天瑜因为社团活动出了纰漏被学姐说了几句重话,晚上回宿舍后一直闷闷不乐。他看出她不对劲,问了好几遍,她都只是摇头说“没事”,结果两人在自习室里待了一晚上,气氛僵得像结了冰。直到第二天,她才在电话里小声说,其实那时候就想让他抱抱她,说句“没事的,我在呢”。
姜天瑜听完,沉默了几秒,认真地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以后我不高兴了,就告诉你‘我现在有点难过,想让你陪陪我’;要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说‘我现在想自己待一会儿,等会儿找你’,不再让你瞎猜了。”
“太好了。”林冬南像是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下来些,又追问道,“第二个,宝宝,我想问一下你的底线在哪。就是我和其他女生聊天或者来往,你能接受吗?比如班上的同学讨论作业,或者学生会的同事对接工作,这些你会不高兴吗?”
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他知道姜天瑜在意他和别的女生来往,可他一直摸不准那个“度”在哪里。上次小组作业他和女组员多聊了几句解题思路,姜天瑜虽然没说什么,却一整天没怎么理他,直到晚上才委屈地说“看到你们靠那么近说话,我就是不舒服”。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了雷,更怕她憋在心里生闷气。
姜天瑜放下水杯,指尖在杯口轻轻画着圈,认真地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是不让你和女生接触啦。比如讨论作业、对接工作,这些肯定是没问题的,总不能因为我,你就不和别人正常交往了呀。”
她顿了顿,抬眼望他,眼神清亮:“但我不希望你和其他女生聊日常,比如‘今天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周末去哪玩了’,也不希望你主动找其他女生闲聊。如果确实有事情,不得不找,那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就不会多想了。”
林冬南这才明白,她在意的不是正常社交,而是那种带着暧昧苗头的私下往来,是那种“我可以分享日常给你”的特殊感。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像在许下什么承诺:“我懂了。
以后除了必要的事,绝不主动找其他女生聊天,更不会聊日常。要是有女生找我闲聊,我也会第一时间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
“嗯。”姜天瑜应了一声,夹起一块烤鱼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鱼肉的鲜嫩混着酱汁的微辣在舌尖散开,心里那块因为误会而起的疙瘩,像是被这温热的食物熨帖着,渐渐舒展开来,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些。
“那第三个呢?”她咽下嘴里的鱼肉,抬眼看向他,睫毛在阳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带着点好奇,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冬南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忽然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委屈:“还有个事儿……就是你总爱开玩笑说‘再这样就拉黑你啊’。我知道你是闹着玩的,可每次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特别慌。”
他想起有次两人因为选电影类型拌嘴,他坚持要看新上映的悬疑片,她偏想看评分高的爱情片,争到最后她就笑着瞪他:“再跟我犟,马上把你微信拉黑!”
当时他嘴上笑着讨饶说“不敢了不敢了”,心里却莫名发紧——他太怕那种联系被突然切断的感觉了,哪怕只是句玩笑。就像小时候弄丢了最心爱的玩具,明明知道可能找回来,可那一刻的恐慌却怎么都压不住。
姜天瑜愣了愣,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呢……”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力道轻得像羽毛,“你想啊,真要拉黑你,我还会提前警告你吗?早就偷偷拉黑了,让你急死。”
“理是这个理,”林冬南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的皮肤很软,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可我就是忍不住多想。
你看啊,微信拉黑了找不着,电话拉黑了联系不上,万一我真急了,到处去你宿舍楼下、教学楼、图书馆找你,像个傻子一样,多丢人啊。”他故意皱着眉装可怜,还挤了挤眼睛,“再说了,我这么可爱,你舍得拉黑吗?”
“呸,谁觉得你可爱了。”姜天瑜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抽回手假装要打他,却在半空停住,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像在安抚似的,“行吧,那我以后不说这话了。要是真生气了,就直接告诉你‘我现在不想理你,给我十分钟冷静一下’,这样总行了吧?”
“这就乖了。”林冬南笑得眉眼弯弯,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连忙给她夹了块浸满汤汁的豆腐,“快吃,这个入味,你肯定喜欢。”
姜天瑜咬着豆腐,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其实她也知道,那句“拉黑你”说多了确实不妥,就像小时候跟爸妈闹脾气喊“再也不理你们了”,听的人总会当真,哪怕知道是气话,心里也会留下点不舒服的疙瘩。
两人继续低头吃鱼,锡纸上的滋滋声像是在为这场和解伴奏,把空气中残留的最后一点别扭都烤得烟消云散。林冬南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透明的糖纸,露出里面粉嫩嫩的糖球,递到她嘴边:“给,你喜欢的草莓味。”
姜天瑜下意识地张嘴接住,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点微酸,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有过酸涩的争执,最终却落回甜甜的和解里。她抬眼看向他,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透过他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那我们可说好了,”她含着糖,说话有点含混不清,却字字清晰,“以后有啥不开心的,都直接说出来,不许憋在心里生闷气,也不许说气话吓唬人。”
“遵命,姜女士。”林冬南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右手举到耳边,肩膀还夸张地歪了歪,逗得她直笑,眼角都泛起了细碎的纹路。
林冬南看着姜天瑜认真剔鱼刺的样子,她的侧脸在夕阳下透着柔和的光泽,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
突然觉得,那些吵过的架、闹过的别扭,其实都在帮他们一点点摸清彼此的软肋和棱角。就
像现在这样,她知道了他怕被拉黑的不安,他懂得了她反感隐瞒的敏感;她明白他需要直白的情绪表达,他也清楚她在意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往后的路,总能避开那些会刺伤彼此的地方,走得更稳些,也更暖些。
他拿起桌上的柠檬水,跟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风铃被风吹过:“为了我们越来越好,干杯。”
“干杯。”姜天瑜笑着举杯,眼底的光比杯壁上的水珠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