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南把电动车停在篮球场边时,车筐里的保温桶还在冒热气。他拽了拽磨破边的运动服袖口,望着场上奔跑的身影,突然有点发怵——队长刚把红色10号球衣塞给他,号码布上的胶印蹭得他脖子发痒。
“发什么呆?”队长拍他后背,“上次看你捡篮板那股劲,比送外卖闯红灯还猛,肯定能行。”
林冬南摸着球衣上的号码,指尖沾着点外卖服上的油渍:“我好几年没碰过球了,怕拖后腿。”
“就打半场,”队长把球扔给他,“输了请全队吃冰棍,你请得起不?”
他下意识摸口袋里的零钱,突然听见场边有人喊他名字。姜天瑜抱着保温桶站在铁丝网外,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像朵刚淋过雨的栀子。
“给你带的鸡蛋羹,”她把桶递进来,网眼勾住了她的手链,是用他送的栗子壳串的,“教练说打球费体力,这个好消化。”
林冬南接桶时碰倒了旁边的饮水机,水洒在球鞋上,晕开片深色的印子。这双鞋还是高中校队发的,鞋底磨平了大半,他昨天用胶水补了三次,鞋边还粘着没刮净的胶痕。
“明天换双鞋吧,”姜天瑜摸着鞋面上的裂纹,“我那有笔奖学金,够买双新的。”
“不用,”他把桶塞给替补队员,“这鞋认脚,新鞋磨泡。”说着运起球,拍得地面咚咚响,像在掩饰心跳。
姜天瑜看着他跑向球场的背影,运动服后颈磨出个小洞,露出里面灰色的秋衣。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针线,坐在场边的看台上缝——线是用他外卖服的线头接的,颜色刚刚好。
中场休息时,林冬南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球衣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却结实的肩背。姜天瑜递水时,发现他的膝盖在渗血,是被场边的碎石子蹭的。
“别打了,”她掏出创可贴,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明天再练吧。”
“最后一节了,”他咬开矿泉水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很好看,“队长说赢了能申请到新球网,以后你来看球,就不用怕被旧网勾到裙子了。”
他突然从球裤口袋里摸出颗奶糖,是用糖纸包着的:“刚中场休息买的,草莓味,你说过这味道唱高音不费劲。”
姜天瑜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甜味漫出来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场边跑:“快来看我投三分,以前我可是校队的神射手。”
球进的瞬间,他回头冲她笑,阳光落在他汗湿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姜天瑜突然发现,他投篮的姿势和送外卖时递栗子给她的样子很像,都是微微前倾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训练结束时,夕阳把篮球场染成橘红色。林冬南推着电动车往宿舍走,姜天瑜跟在旁边,手里拎着他换下来的球衣,浸了汗的布料沉甸甸的。
“其实你不用每天来的,”他踢着路边的石子,“训练到很晚,你该早点休息。”
“我乐意,”她把球衣往他面前晃,“顺便监督你别又为了多练半小时,忘了吃晚饭。”
路过小吃街时,姜天瑜突然拽住他往馄饨摊走:“老板,两碗鲜肉馄饨,多放紫菜。”
林冬南想掏钱,却被她按住手:“今天我请客,用我当家教赚的钱。”她指着他膝盖上的创可贴,“就当给我的‘运动员’加营养。”
馄饨端上来时,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林冬南突然发现她的手指缠着纱布,是刚才缝球衣时被针扎的:“怎么不告诉我?”
“小口子而已,”她往他碗里加醋,“比你送外卖被车门夹的伤轻多了。”
他突然放下筷子,从电动车筐里拿出个铁盒子,里面是瓶碘酒和包棉签:“这是我常备的,送外卖磕磕碰碰难免。”他拽过她的手,棉签蘸着碘酒轻轻擦,动作比递保温桶还小心,“以后别自己缝了,我找阿姨修。”
“阿姨哪有我缝得好,”姜天瑜笑,“我用的是你最喜欢的蓝色线,跟你球衣一个颜色。”
路灯亮起来时,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像两条缠绕的线。林冬南突然说:“下周六比赛,你能不能……穿那条白裙子来?”
“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见你穿白裙子,是在你得冠军那天,”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觉得那天的你,比奖杯还亮。”
姜天瑜突然停下来,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下:“不仅穿白裙子,我还给你准备了秘密武器。”
第二天训练,姜天瑜带来个泡沫板,上面画着篮球场的示意图,每个三分线的位置都标着星星。
“这是我熬夜画的,”她指着最左边的星星,“你昨天在这投进三个球,角度最好。”
林冬南摸着泡沫板上的铅笔印,突然发现背面写满了小字:“下午三点,阳光在篮筐右侧,投球时偏左两厘米”“风速超过三级时,球会往右偏”。
“你怎么知道这些?”
“问体育系的学长了,”她把泡沫板塞进他怀里,“他们说你这种‘野路子’射手,靠感觉比靠技巧多,我就帮你记感觉。”
中场休息时,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倒出来的不是水,是加了蜂蜜的梨汤:“你昨天咳嗽,我妈说这个润喉。”
林冬南喝着汤,突然发现队友们都在偷笑。队长吹了声口哨:“林冬南,你这哪是带家属,是带了个专属教练加营养师啊。”
他的耳尖瞬间红透,把剩下的梨汤往姜天瑜手里塞:“你也喝点。”
“我不渴,”她推回去,“看你打球比唱歌还费嗓子,刚才喊加油都破音了。”
训练到傍晚,突然下起小雨。队友们都往宿舍跑,林冬南却被姜天瑜拽到看台底下。她从包里掏出件雨衣,是用他那件蓝色雨披改的,袖子接长了,下摆缝了圈松紧带。
“这样你练球时就不会弄湿球衣了,”她帮他系雨衣扣子,指尖蹭过他的锁骨,“我试了三次才改好,你看,下摆不会再灌风了。”
雨越下越大,砸在雨衣上沙沙响。林冬南突然把她拽进怀里,雨衣罩着两个人,像个小小的帐篷。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的声音在雨里发闷,“我以前淋雨打球是常事。”
“以前是以前,”她在他怀里抬头,“现在有我了,不能再淋雨。”
雨停时,天边挂着道彩虹。林冬南抱着姜天瑜的泡沫板往回走,电动车筐里的梨汤还温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本,在“比赛计划”下面写:“穿天瑜改的雨衣练球,投她画的星星位置”。
比赛前一天,姜天瑜没来训练场。林冬南练得心不在焉,投十个球能偏八个,队长拍他肩膀:“想啥呢?你女朋友该不会是没来,就怯场了吧?”
他正想解释,突然听见场边有人喊他。姜天瑜抱着个纸箱站在那,白裙子上沾着点颜料。
“给你的,”她打开纸箱,里面是双红色的篮球鞋,鞋边缝着圈蓝色的布,“我把你外卖服上的布拆下来缝的,这样既有新鞋,又有你的老伙计陪着。”
林冬南摸着鞋面上的蓝色布,突然发现鞋码正好:“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看你外卖鞋的码数猜的,”她笑,“试了三回才买到合适的,老板说可以退换,不过我觉得这双跟你最配。”
他突然蹲下去,把鞋往脚上套,大小刚刚好,像量着他的脚做的。姜天瑜蹲在他旁边,帮他系鞋带,指尖勾着鞋舌上的标签——是打折款,标签上的原价被划掉了。
“别省着,”他摸着标签,“我这月奖金够买双贵的。”
“这双就好,”她系完鞋带拍了拍手,“红色显精神,配你的10号球衣正好。”
比赛当天,姜天瑜果然穿了白裙子。她坐在第一排看台上,手里举着个牌子,上面用蓝色马克笔写着“10号加油”,字旁边画着辆电动车,车筐里插着向日葵。
林冬南热身时,总忍不住往看台上瞟。姜天瑜朝他挥挥手,手里的牌子晃出细碎的光——她在字旁边粘了亮片,是从上次比赛的礼服上拆下来的。
第一节打了十分钟,他投进三个三分球,每次进球都往看台跑,像只邀功的小狗。姜天瑜递水时,发现他的新鞋沾了泥,却半点没磨脚,脚踝处的蓝色布还好好的。
“中场休息给你带了饭团,”她塞给他个油纸包,“是你爱吃的金枪鱼馅,加了点芥末,提精神。”
他狼吞虎咽时,她掏出湿巾帮他擦嘴角,突然发现他球衣里的秋衣领口磨破了:“回去我给你补,用上次那块蓝布。”
最后一节还剩两分钟,比分咬得很紧。林冬南持球突破时被撞倒,膝盖磕在地上,旧伤裂开了。他想爬起来,却被裁判按住:“先处理伤口。”
姜天瑜突然从看台上跑下来,跪在他身边掏碘酒,动作比队医还快。她的白裙子沾了草汁,却顾不上拍:“还能打吗?不行就下来。”
林冬南望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没事,你在这,我就能赢。”
他站起来时,全场突然响起掌声。姜天瑜往他手里塞了颗糖:“草莓味的,给你加能量。”
最后三十秒,他在最左边的三分线起跳,像姜天瑜画的那样偏左两厘米。球进的瞬间,哨声正好响起。
队友们把他抛起来时,他的目光始终盯着看台上的白裙子。姜天瑜朝他张开双臂,像只等他回家的小鸟。
散场后,林冬南抱着奖杯往看台跑,红色球衣上沾着汗和泥,却笑得像个孩子。他把奖杯塞给姜天瑜,突然单膝跪地,从球裤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用篮球气嘴做的戒指,上面缠着圈红线。
“等我送够一千单外卖,”他仰头望着她,眼里的光比奖杯亮,“就换个真的,现在这个……先预定你的一辈子。”
姜天瑜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她突然想起他练球时总摸口袋,原来一直在藏这个。
“其实不用等一千单,”她拉起他,“你投进那个三分球时,我就想好了,这辈子就跟你走,骑着电动车走也行,穿着篮球鞋跑也行,只要身边是你。”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奖杯的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像撒了把星星。林冬南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小账本,在“比赛胜利”下面画了个大大的爱心,旁边写着:“目标:每天让天瑜笑,比投进三分球还准。”
晚风穿过篮球场,带着远处桂花的香,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和她的梨汤香,暖得让人想把日子过成慢镜头。姜天瑜摸着无名指上的气嘴戒指,突然觉得,最好的承诺从来不是镶钻的指环,而是他投球时望向她的眼神,是他膝盖上缠着的、她缝的纱布,是他们一起在夕阳里走回家的路,每一步都踩着甜滋滋的节奏。
电动车的铃铛在远处响了,是林冬南刚才忘在球场边的。风吹过车筐里的保温桶,晃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他们的故事,轻轻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