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林冬南的电动车筐里多了床小棉被,是姜天瑜用旧毛衣拆了重织的,蓝白相间的纹路里藏着小小的篮球图案。他送完早班外卖往回赶,路过街角的早餐铺,看见姜天瑜正踮脚够蒸笼,帆布包上的银戒指在雪光里闪了下——是他送的那枚,她总说干活时要小心别刮花。
“刚蒸好的红糖馒头,”她把油纸包往他手里塞,指尖冻得发红,“我特意让老板多放了姜末。”林冬南接馒头时碰倒了旁边的保温桶,里面的豆浆洒在雪地上,冒起串白汽。他突然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运动服里还暖着个热水袋,绒布套上的篮球图案已经磨得模糊:“不是让你在宿舍等吗?”
姜天瑜从帆布包里掏出双棉鞋,鞋面缝着圈蓝布,是用他退役的10号球衣裁的:“看你昨天冻得直跺脚,我连夜纳的鞋底。”林冬南低头换鞋时,发现鞋垫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南”字,针脚里还嵌着点线头——是她拆毛衣时没清理干净的。
回到宿舍楼道,姜天瑜突然从包里翻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十几颗冻梨,每颗都裹着层蓝棉布:“我妈寄来的,说冻着吃比冰棍解暑。”林冬南拿起颗往嘴里塞,冰碴子刺得牙床发麻,却看见她正往他运动服口袋里塞暖宝宝,包装上的小熊图案被她用蓝笔补过色。
“下午有场友谊赛,”他突然拽着她往篮球场跑,雪沫子溅在她白裙子上,“队长说赢了能换个新篮板。”姜天瑜从包里掏出个泡沫板,上面的三分线位置贴着星星贴纸,是她用奖学金买的:“体育系学长说,雪天投球要比平时用力三成。”
林冬南运球时总往场边瞟,姜天瑜正蹲在地上扫积雪,白裙子沾了圈灰印子。他突然把球往她那边扔,她转身接球的瞬间,棉手套上的蓝补丁在雪光里闪了下——和篮板的蓝漆颜色分毫不差。“你看,”他跑过去时故意踩在她扫干净的地方,“戴这个投三分,比晴天还准。”
中场休息时,姜天瑜往每个人手里塞红糖馒头,轮到林冬南时,发现他的膝盖在渗血,是被冻硬的场地磨破的。她掏出碘酒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看台上跑,雪落在两人发间,像撒了把碎盐。“其实我带了秘密武器,”她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倒出来的是加了姜汁的红糖水,“我妈说这个比暖宝宝管用。”
林冬南喝着糖水,突然发现她的围巾歪了,露出里面的毛线——是用他换下来的旧围巾拆了重织的,蓝白相间的纹路里还能看见原来的线头。“你怎么总改我的旧东西?”他伸手帮她系围巾,指尖碰到她冻红的耳垂。“因为上面有你的味道,”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比新的暖和。”
比赛结束时,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林冬南抱着新篮板往器材室走,姜天瑜跟在旁边,手里拎着他换下的球衣,浸了汗的布料冻得硬邦邦的。路过修鞋摊时,师傅喊住他们:“小伙子,你女朋友昨天来给你修鞋,说怕雪天进水。”林冬南这才发现,他的旧球鞋鞋底多了层防滑胶,是用她的固体胶混着松香涂的。
“其实我买得起新鞋,”他踢着路边的冰碴子往回走,棉鞋里的暖宝宝还在发热,“下个月奖金能买双专业的。”姜天瑜突然停下来,从包里掏出个存折,红色的封皮沾着点面粉:“我攒的家教费,够给你买套新运动服了。”存折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她写的:“目标:让冬南的衣服不再有破洞。”
林冬南把存折塞回她包里,突然往馄饨摊跑。老板正生炉子,看见他们笑着往锅里倒雪水:“还是两碗鲜肉馄饨?”姜天瑜刚要掏钱,却被他按住手:“今天我请,用我送外卖的奖金。”他指着菜单上新添的“姜汁馄饨”,眼睛亮得像雪地的反光:“老板说这个驱寒。”
馄饨端上来时,姜天瑜发现他的棉鞋破了个洞,蓝布补丁翻着毛边。“我回去补,”她往他碗里加醋,突然看见他手背有道新的划痕,“又被车筐夹了?”林冬南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膝头,掀起裤腿时露出缠着的纱布,上面的蓝线是她早上刚换的:“你看,这个比上次恢复得快。”
收摊的老板往他们包里塞了袋冻饺子,塑料袋上结着层薄冰。林冬南推着电动车往回走,车筐里的保温桶晃出细碎的响,里面是姜天瑜给他装的馄饨汤。路过篮球场时,他突然拽着她往看台跑,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两条系着蓝线的围巾。
“下周六有场选拔赛,”他坐在最高一排的看台上晃腿,棉鞋的胶底蹭着积雪的台阶,“赢了能进省队。”姜天瑜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里面画满了不同天气的篮球场,每个三分线的位置都标着不同的符号:“体育系学长说,零下五度投球要比零度偏左半厘米。”
林冬南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夹着张他的照片——是她偷拍的,他正弯腰系鞋带,后颈的蓝布补丁在雪光里闪着光。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我的10号,冬天也能投进三分。”他突然把笔记本往怀里塞,起身时膝盖磕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惹得她赶紧掏碘酒。
“其实我有点怕,”他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雪的棉鞋,声音低得像被冻住了,“要是选不上……”姜天瑜突然踮脚亲他的额头,指尖划过他眉骨上的疤痕——是高中打球时摔的,她总说像道勇敢的勋章。“不管选不选上,”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都是我的神射手。”
晚风穿过空旷的篮球场,带着远处烤红薯的香气。林冬南突然想起什么,从车筐里拿出个保温桶,里面是他偷偷买的艾草饼,还温着。“我问过卖豆浆的阿姨,”他往她嘴里塞了块,碎屑沾在她嘴角,“这个能暖身子。”姜天瑜嚼着饼笑,看见他运动服口袋露出半截小本本,最新一页写着:“天瑜今天笑了二十五次,又破纪录了。”
选拔赛那天,姜天瑜穿了条新的白裙子,是用她的奖学金买的,领口缝着圈蓝布——是从他高中校队的旧球衣上拆的。她坐在第一排看台上,举着的加油牌比上次大了一倍,上面的“10号”旁边画着辆电动车,车筐里插着两朵向日葵,花瓣上粘的亮片是从她旧礼服上拆的,在雪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林冬南热身时总往看台上瞟,看见她正往帆布包里掏东西——是用玻璃罐装的萤火虫,她怕冬天没有,特意在里面放了LED灯珠,罐口缠的蓝布和他球衣一个颜色。裁判吹哨时,他突然往她那边跑,在栏杆外站定,从球裤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给我的幸运星。”
第一节打了十分钟,他投进三个三分球,每次进球都往看台鞠躬,像在谢她的秘密武器。姜天瑜递水时,发现他的新球鞋沾了雪,鞋边的蓝布却依旧平整——是她昨天用缝纫机轧了三遍的。“中场休息给你带了饭团,”她塞给他个油纸包,“金枪鱼馅的,加了芥末,提精神。”
最后一节还剩一分钟时,比分还差三分。林冬南持球突破时被对方球员撞倒,膝盖重重磕在结冰的水泥地上,旧伤裂开的瞬间,他看见姜天瑜从看台上跑下来,白裙子在人群里像只惊慌的鸽子。“别下来,”他咬着牙往起站,血顺着裤腿滴在红色球衣上,“看我投三分。”
姜天瑜突然从包里掏出那个玻璃罐,拧开盖子举过头顶。LED灯珠的光在雪地里虽然不亮,却依旧执着地闪着光。林冬南在最左边的三分线起跳,像她画的那样偏左半厘米,投球的瞬间,他看见她举着的加油牌在风中摇晃,上面的“10号”被阳光照得发亮。
球进的哨声响起时,队友们把他抛起来,他却在半空中挣扎着往下看——姜天瑜站在原地,白裙子沾了雪和草汁,手里还举着亮着的玻璃罐,像举着个盛满星星的奖杯。他落地时膝盖一软,却还是往她那边跑,在栏杆前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枚银戒指,比上次的精致些,内侧刻着个篮球和朵栀子花。“我问过银匠,”他仰头望着她,睫毛上的雪花正在融化,“他说这个花纹叫‘并肩’。”姜天瑜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突然发现和上次那枚气嘴戒指能完美叠在一起,像两道交错的光。
队友们起哄时,林冬南突然把她拽过栏杆,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还有个秘密。”他从球裤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用篮球胆做的钱包,里面装着张存折,余额刚好够买两张去省城的火车票。“要是选上了,”他把钱包往她手里塞,指尖抖得厉害,“我们一起去。”
姜天瑜摸着钱包上的蓝布补丁,突然发现里面还有张纸条,是他写的:“第999单,目标:带天瑜去更大的球场。”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远处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融化的星星。林冬南推着电动车往回走,车筐里的保温桶晃出细碎的响,里面是姜天瑜给他装的艾草饼,还温着。
她跟在旁边,白裙子的下摆沾了泥和雪,却依旧笑得像朵刚淋过雨的栀子。“其实不用等选上,”她突然停下来拽着他往小吃街跑,“今晚我们就去吃馄饨,我请客。”林冬南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来,转身把她往怀里带,电动车的铃铛被风撞响了,清脆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烤红薯香,像在为他们的故事,轻轻打着节拍。
他低头看了眼她无名指上叠着的两枚戒指,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小本本,突然觉得,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有她缝的蓝布补丁,有她画的投球秘籍,有她站在看台上的白裙子,还有他们一起在雪地里走回家的路,每一步都踩着甜滋滋的节奏,像永远也吃不完的草莓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