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的四月,他回到学校。
樱花树比记忆里的高了一点,枝条伸得像在拥抱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音乐楼前新装了一块小铜牌,写:“‘樱色终章’首次演出地。”边上有人用指甲刻了很轻的一小行字:“一切都在风里团聚。”
他沿着小径慢慢走到那张熟悉的长椅,坐下。木头里曾经的颤音像仍在,轻轻抵住他的背。
傍晚,“樱花音乐会”准时开场。合唱团的新部长站在台侧,眼睛不再像从前那样青涩,但仍亮。
第一首是《樱色终章》。吉他换了人,旋律没换。B段的“假停顿”被拉得很长,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屏住气——风自觉地小了。
曲终,灯不亮,主持人不说话。全场按既定流程站立,静默三十秒。
第十三秒那只“习惯性鸟叫”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操场另一头一个跑步的节拍——慢,稳,像是在尊重某个曾经的心。
顾行忽然决定:跑一圈。
他脱下外套,套上那件被洗得发白的校服T恤,走向跑道。教练不在,吹哨的人换成了后来者。新队员让出最内道,他点头,迈步。
风从侧面贴来,像故友把手搭在他肩上。樱花被风托起一层——然后轻轻落下,花吹雪。
他在“花吹雪”里跑完一圈。终点线那头站着很多看不见的影子,他不去辨认。他听见耳边有人说:“我知道。”
这句“我知道”不是幻听,也不是风。它像从更深处传来,是他曾经在录音笔里留下的某一段字,被今晚的风翻出来,正好与他此刻的步伐重叠。
他笑,泪往回流。
曲终那一刻,合唱团把话筒对准空场,收了三十秒“风的空白”。
后来,这三十秒成为“樱花音乐会”的保留节目。每年春天,全校站立,听风看花,记住一个名字,也记住一个不必说出口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