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糟了!”王小莽那张刚刚浮现出一丝希望的脸瞬间煞白,血色褪尽,他从石阶上弹了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是那扇门!它们……它们又撞门了!”
话音未落,幸存者们个个面如死灰,那好不容易才从麻木中挣脱出来的眼神,顷刻间又被绝望与惊恐的潮水淹没。
那是他们赖以苟活的最后一道屏障!
李少阳心头一紧,但身为指挥官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情绪。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锐利的目光已经扫过整个内院的地形。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瞬间稳定军心。
“弓手!上仓顶!占据高处,自由射杀!”
“其他人,跟我来!搬粮袋,把这道门给我堵死!”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李少阳带来的五十名亲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起来,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服从。
十名弓手动作迅捷如猿,几步助跑,手脚并用地攀上了石质仓房那平缓的屋顶,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光,对准了院门的方向。
王小莽也被这一声断喝吼回了魂,他看了一眼沉着冷静的李少阳,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幸存者,牙关一咬,拎起劈柴斧嘶吼起来:“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想活命就动起来!搬粮食!堵门!”
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幸存者们连滚带爬地冲向粮袋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与李少阳的亲兵们一起,将沉重的粮袋拖拽着,疯了似的往仓房的大门后堆积。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外院那扇本就破损的大门再也支撑不住,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哀鸣,轰然倒塌!
刹那间,月光与火光交织的院子里,涌入了地狱的景象。
数十只,形态各异的尸鬼,踩着破碎的门板,嘶吼着,咆哮着,朝着内院唯一的活人气息——粮仓,猛扑过来!
“放箭!”
仓顶上,什将一声令下。
咻咻咻——!
箭矢破空,撕裂夜幕。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尸鬼应声倒地。一箭贯脑,那怪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一箭射中胸膛,它只是踉跄了一下,便拔掉箭杆,更加狂躁地冲锋。
弓手们立刻明白了关键,不再浪费箭矢在躯干上,所有人的目标都对准了那些晃动的头颅。
然而,尸鬼的数量太多了!
它们踩着同伴未寒的尸体,无视从天而降的箭雨,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只有对新鲜血肉最原始、最疯狂的渴望!
转瞬之间,尸鬼的浪潮已经拍打在了粮仓的包铁大门上!
砰!砰!砰!
疯狂的抓挠、啃咬、撞击声汇成一片,厚重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皮包裹的木头被利爪划出一道道深痕,木屑纷飞。
咔嚓!
一声脆响,一只尸鬼竟硬生生用爪子在门板上掏出了一个小窟窿!
下一秒,一只青灰色的、指甲里塞满污泥与血肉的手,猛地从窟窿里伸了进来,在空中疯狂地抓挠着!
“啊!”一个幸存者吓得怪叫一声,瘫倒在地。
那只手仿佛一个信号,更多的窟窿被瞬间撕开。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绝望的手臂伸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张张挤压变形、腐烂不堪的脸,贴在窟窿上,用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门内的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顶住!”李少阳的声音如同磐石,他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直指那些伸进来的手臂,“别让它们把口子撕大!站在粮袋上,给我砍!砍手!砍头!什么都行!”
“杀!”
亲兵们早已杀红了眼,他们踩在刚刚堆起的粮袋上,居高临下,手中的环首刀化作一道道寒光,狠狠劈下!
噗嗤!
一只手臂被齐腕斩断,掉在地上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噗!
另一名士兵瞅准一个探进来的脑袋,一刀从天灵盖劈了进去,红白之物爆浆而出。
王小莽和他手下的人则疯了一样,将一袋袋粮食死命往那些破洞上堆,用重量去挤压、封堵。
那个半大的少年,咬着牙,通红着脸,扛着几乎有他半人高的粮袋一次次冲向大门。
那个老者,手里没有兵器,竟举着一把锄头,对着伸进来的爪子一通猛刨!
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那一口能够继续呼吸的空气。
暂时的混乱被遏制住了。
李少阳趁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目光飞快地扫视着整个战场。情况,远比想象的更糟。
他看得分明,包铁大门已经严重变形,门轴在剧烈的撞击下开始松动,若不是门后堆积如山的粮袋提供了支撑,恐怕整个大门早已被这第一波冲击彻底推翻。
粘稠的血腥味、滚烫的汗味、还有那股尸体特有的、带着一丝甜腻的腐臭,三者拧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这小小的粮仓内院里盘旋、发酵,几乎要将人的神智都熏得昏沉。
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角力,意志与本能的对撞。
门外,是悍不畏死、不知疲倦的怪物,它们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二字。
门内,是拼尽了每一丝力气的活人,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喘息,都在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万幸,李少阳带来的亲兵不是普通的州兵。他们身上的铁甲,手中的利刃,都是营青李家最好的工匠锻造。
更重要的是,仓房顶上那十名弓手,简直是悬在尸鬼头顶的死神之镰。
咻——噗!
一支狼牙箭撕裂夜空,精准地从一只尸鬼张大的嘴巴里射入,贯穿了它的后脑。那怪物前扑的势头一滞,随即栽倒在地。
箭矢如雨,收割着最前排的生命。
一具,两具,十具……越来越多的尸鬼倒在门前,它们的尸体交错堆叠,竟在门外形成了一道由血肉与碎骨构成的斜坡!
这道尸墙无意中成了最好的壁垒,给了众人喘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