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十余骑精锐的夜不收率先冲出，如利箭般射入清晨的薄雾之中。
他们迅速分为两队，一队五人，呈扇形远远散开，为大部队探明前方的官道——之前撤退时走的小路，根本无法通行马车。
另一队则紧随其后，护卫在李少阳的左右。
这一次，他们要走大路，那也意味着，将直面更多的危险。
堡内，一百余名刚刚装备起来的屯卒，在各自什长的带领下，列队而出。
他们身上穿着崭新的皮甲，手持长枪，眼中混杂着兴奋与紧张。
堡内除了留下一个什的人马看家，几乎是倾巢而出，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李少阳翻身上马，与前方的夜不收拉开了足足一里地的安全距离。
他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最后，由李计负责的十几辆大车，声音冷冽。
“李计，你的眼睛就长在车队上，谁敢掉队，自己看着办！”
他又转头，对着全军高声喝道。
“都把眼睛放亮点！这里不是你们家的后院！那些鬼东西，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里扑出来！”
众人心中一凛，齐声应诺。
队伍开始缓缓向前，朝阳刺破云层，将这支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有人知道，此去向何方，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但他们必须走出去。
为了堡中嗷嗷待哺的家人，为了那一口能活命的粮食，为了在这该死的世道里，挣出一条血路！
车轮碾过干涸的血迹，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官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朝阳的光芒本该带来暖意，此刻却只是将沿途的惨状照得愈发清晰。
被撕裂的布帛包裹，散落一地的珠宝首饰，一只绣着鸳鸯的童鞋孤零零地躺在路中央，旁边是一滩早已发黑的血污。
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引来成群的苍蝇嗡嗡盘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恶臭，让那些初上战场的屯卒脸色发白，不少人已经别过头去，拼命压抑着喉头涌上的酸水。
他们握着长枪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就连王小莽这样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油子，此刻也是一脸凝重，喉结不住地滚动。
李少阳端坐马上，面沉如水。
他的目光扫过这一切，心中却不起波澜。影视剧中比这惨烈百倍的景象也曾见过，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他更在意的，是手下这群兵的反应。
恐惧是正常的，但不能溃散。
“都给老子把头转过来！”他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朵，“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如果你们手里的枪握不稳的话！”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强忍着不适，将视线重新投向前方。
又前行了十几里，前方烟尘骤起，两名负责侦查的夜不收快马加鞭，疾驰而回。
“少公子！”骑士在三丈外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前方五里，官道被三辆倾覆的华贵马车堵死！车厢上有爪痕，血迹未干，其中一辆……有活物！”
“活物？”李少阳眼眸微眯。
“是尸鬼！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头的动静！”
果然如此，这条官道，怕是某个大户人家逃难的必经之路，结果成了他们的埋骨之所。
“传我将令！”李少阳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李永！”
队伍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什长立刻出列，声如洪钟：“末将在！”
“点你麾下三什人马，挑胆子大的、手脚稳的，随我前去清道！其余人马，原地列阵，弓弩上弦，随时准备接应！”
“末将领命！”李永转身，粗大的嗓门在队伍中炸响，“一什、三什、七什，出列！动作快！”
被点到名的屯卒们，脸上神情各异，有紧张，有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主官亲自点名的荣誉感。
他们迅速从队列中跑出，在李永的指挥下集结。
李少阳很清楚，清理那些东西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那三辆大车，光靠十几个人可搬不动。
他没有多言，一夹马腹，带着亲兵与那三十名屯卒先行一步，朝着障碍处奔去。
很快，那三辆东倒西歪的马车便出现在视野中。
两辆马车只是侧翻，车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滩暗红的血迹。
而最中间的那一辆，却像是被什么巨力掀翻，整个底朝天扣在路中央，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车厢壁上，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触目惊心。
隐约间，还能听到从车厢内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以及某种粘腻的、物体摩擦的声响。
几只苍白的手，正从车厢的破损处伸出，无意识地抓挠着。
李少阳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列阵！”
一声令下，三十名屯卒立刻反应过来。
尽管动作还有些生涩，但在各自什长的呵斥下，还是迅速排成了三列横队。
第一排的士兵将手中的木盾狠狠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将长枪的枪尾抵在盾牌的凹槽内，枪尖斜斜指向前方，组成了一片简陋却致命的钢铁丛林。
看着那虽然颤抖但依旧屹立的枪林，李少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很好，还没被吓傻。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亲兵李计下令：“带上你的人，去左翼七十步外，用箭给它们提个醒，记住，别靠太近，把它们引过来就行，别让这群新兵蛋子自己冲上去乱了阵脚。”
“明白！”李计一挥手，十余名骑兵立刻拉开距离，摘下背上的角弓。
咻——咻——咻！
几支羽箭并未瞄准要害，而是狠狠钉在了那倒扣的车厢板上。箭矢入木的闷响，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然从车厢内炸开！
“哐当！”
一声巨响，车厢的一侧竟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衣衫褴褛、面容灰败的尸鬼，如同破布娃娃般，手脚并用地从洞口里爬了出来。
它们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浑浊的眼球毫无焦距地四下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