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为了女儿能豁出一切的父亲，一个能将自己半生心血当做赌注的枭雄，其舐犊情深，其魄力决断，可敬，亦可畏！这样的盟友，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打着灯笼都难找！
想通了这一切，李少阳心中再无芥蒂，只剩下对未来的清晰规划。他转身，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朗声道：“继叔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详谈出兵之事！”
屋内，原本颓然靠在床头的李继身子猛地一震，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他听着李少阳远去的脚步声，紧绷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猛地瘫软下去，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声撕心裂肺，却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畅快。
局，已成。
……
返回驻地的路上，跟在身后的李广满脸困惑，终于忍不住凑上前。
“少主，咱们明日还来？莫不是……没谈拢？”
李少阳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
“李广，我问你，若用一人，换一堡，你换不换？”
李广闻言一愣，粗壮的手指挠了挠后脑勺，想也不想地摇头。
“不换！”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一人之命，怎能与一座坚城、数百兵马相比？这笔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李少阳的脚步依旧平稳，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
“是啊，亏本的买卖。”
他轻声感慨，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讽。
“可偏偏……就有人这么做了。”
“啊？”
李广彻底蒙了，想不明白自家少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想再问，却见李少阳已经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黑暗的街角。
那里，一个蹒跚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出现。
李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不再纠结于那想不通的难题，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想不通就不想，少主的命令，执行便是。
眼下，还是杀这些吃人的鬼东西来得痛快！
噗嗤！
一声闷响，刀光划破夜色，一颗尸鬼的头颅冲天而起。
……
抚顺堡，议事厅。
烛火将李少阳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
他刚一落座，甚至来不及喝上一口热茶，冰冷而急促的命令便已从他口中发出，精准地砸向厅内每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心腹。
“李永。”
队列中，一名皮肤黝黑、筋骨强健的汉子立刻出列，抱拳躬身。“属下在！”
“粮食，还需几日能全部运回？”李少阳直入主题，没有半句废话。
李永显然早有腹稿，不假思索地回应，“回少主，沿途还算太平，人手也已增派。若无意外，至多两日，最后一批粮草便可入库！”
李少阳微微颔首，目光瞬间转向另一人，一个面容略带斯文，手指上还沾着墨迹的中年人。
“李保，已入库的，总计多少石？”
李保拱了拱手，语速稍慢，却极为清晰。“禀少主，今日运抵的三百车尚未清点入册。若一并算上，库中存粮应在四千五百石上下。”
四千五百石……李少阳心中迅速盘算。驿站那边，应该还留有一千石左右。
够了。
至少，足够他放手一搏。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厅内顿时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断。
“李永。”
“属下在！”
“明日，你再带人去一趟驿站。”李少阳的指令清晰无比，“只拉一千石回来便可，不必再动用骑卒护卫，轻车简从，务求速去速回。”
李永一怔，有些不解，但没有质疑，只是沉声应下。“是！”
李少阳的目光扫过他，继续补充，“剩下的一千石，就地留给李盛。他那边收拢流民，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不能断了炊。另外，你从堡内府库拨出五百石，即刻送去西边李志的营地。最后，拟个章程出来，东西两部的驻防该轮换了，他们在外顶了这么久，也该回来喘口气。”
一番话，既安排了粮草调度，又安抚了外部营地，更体恤了麾下兵卒，李永眼中闪过一丝钦佩，重重抱拳。“少主深谋远虑，属下立刻去办！”
李永领命退下，厅内的气氛却并未放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一直未曾开口，却始终站在离李少阳最近位置的文士——李计身上。
“李计。”李少阳的声音沉了下来。
“属下在。”李计躬身，神情肃穆。
“我明日将启程前往江青堡。我走之后，这抚顺堡内大小事宜，由你一力总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计更是脸色一变，猛地抬头，急切上前一步。“少主！江青堡乃龙潭虎穴，李继那老狐狸更是人心难测！您怎能亲身犯险？属下愿随少主同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你的战场，在这里。”李少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重重按住他的肩膀。那份力量，既是信任，也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李广他们，是我的刀，是我的盾，能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可这抚顺堡，是我等的根基！安内抚民，调度钱粮，维系人心，这些担子，只有你挑得起来。把家交给你，我才放心。”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给李计一把尚方宝剑，也是在给其他人一个警告。
“遇有决断不明之处，多去请教几位族老。他们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有了李计主内，李永、李盛、李志在外，再加上族老们的支持，除非有人能同时除掉这四方，否则，抚顺堡，稳如泰山！
李计眼眶一热，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直冲胸臆。他挺直了腰杆，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少主信重！李计，定不辱命！”
“好！”李少阳收回手，环视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李广身上，杀气陡然凝聚。
“李广！”
“末将在！”
“点齐你麾下十二亲卫，再从锐士营中，择一什精干！明日卯时，堡门前集合，随我出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