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骑队即将冲入车阵缺口的那一刻,李广猛地一勒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入阵!”
他一声断喝,率先从那三马并行的缺口中策马而入。
其余十一名骑卒紧随其后,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在冲入阵中的瞬间便各自散开,勒马转向。
电光火石之间,李少阳那冰冷的声音穿透了夜空,让所有人心悸。
“合拢!”
“快!推车!”
“别楞着了,你在干什么,想死吗?”
之前被选中的那几个屯卒伍长几乎是嘶吼着下令,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偏厢车向中央猛推。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两辆偏厢车轰然对撞,彻底堵死了那道唯一的生路。
紧接着,哗啦啦一阵脆响,几条粗大的铁链被迅速抛出,将两车牢牢勾锁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木墙。
有了这层屏障,阵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一松。不少屯卒靠在车厢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贪婪地呼吸着那混杂着马粪与血腥味的空气。
然而,李少阳的命令却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长枪手!登车!每车五人,依次上去!”
“盾手!填补车厢连接处的缝隙!给老子堵严实了,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其余亲卫,阵后待命!查漏补缺!”
命令层层下达,原本还有些散乱的屯卒们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惊人的执行力。一时间,人影攒动,甲叶碰撞声、脚步声、低喝声交织成一片。
李少阳翻身下马,目光如电,扫过亲卫中的李可等六人。
“你们六个,下马。一人盯一辆车,谁敢后退、谁敢崩溃,不用请示,就地格杀!”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李可他们听的,更是说给车上那些刚刚爬上去,正手脚发软的屯卒们听的。
李可等人轰然应诺,各自散落到车阵后方,像六根钉子,死死地钉住了整个阵型的根基。
李少阳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别光盯着车上,注意车底!这些鬼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像野狗一样钻进来!”
李可几人闻言,心头一凛,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握着刀柄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就在此时,车阵最前方,负责瞭望的一名什长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敌近一百五十步!”
李少阳的视线被车阵阻挡,根本看不见前方的状况。
但他仿佛脑海中就有一幅战场沙盘,闻声之后,没有半分迟疑,右臂猛地向前一挥!
“弓手上弦!”
阵中待命的二十余名弓手,包括那十名江青堡的精锐,立刻齐刷刷地拉开长弓,弓弦被拉成满月,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夜风仿佛也在这瞬间凝固了。
“一百二十步!”什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破音的尖锐。
“仰角,对准百步之外,放!”
李少陽的命令果决而干脆!
嗡——!
一声沉闷的集体颤音,二十多支羽箭瞬间脱弦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弧线,兜头盖脸地砸向那片正在蠕动的阴影!
下一刻,箭雨落地。
噗嗤!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有的尸鬼运气极差,被狼牙箭从天灵盖直贯而入,整个身体猛地一僵,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有的则被数支箭矢钉在地上,四肢还在徒劳地抓挠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然而,更多的尸鬼,却是身中数箭,依旧像没事人一样,迈着蹒跚的步伐,继续朝车阵挪来,身上插着的箭矢随着它们的动作而不断晃动,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第二轮!上弦!”
李少阳看也不看战果,立刻下达了第二轮射击的命令。
他的心底却没有半分轻松。箭雨的杀伤力究竟如何,他其实根本没底。
这些鬼东西和过去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不同,它们没有痛觉,不知恐惧。
除非精准地命中头颅或脊椎,否则,射在它们身上再多的箭,恐怕也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第二轮箭雨泼洒而下,带起一蓬蓬黑色的血雾与碎肉。
夜风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愈发浓烈,仿佛凝成了实质,要钻进人的七窍里。
经过两轮洗礼,那片蠕动的阴影已然稀疏了大半。
还站着的尸鬼,已不足十头。
它们身上插满了箭矢,如同一个个移动的刺猬,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被近在咫尺的血肉气息引得更加狂躁。
其中两三头,更是脱离了蹒跚的队列,四肢并用,以一种近乎野兽奔袭的姿态,直扑车阵!
“来了!”
“这么近,这些怪物,太可怕了!”
车厢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嘶喊。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屯卒们终于看清了这些怪物的模样。那是一张张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面孔,皮肉腐烂脱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骼和发黑的筋肉,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他们。
不少人都是李继从各处抽调来的屯户,平日里操练的对手是活生生的人,何曾见过这般地狱恶鬼般的景象?
咕咚。
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有人瞳孔涣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可怖的面孔在不断放大。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直面这些怪物!”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我不干了!”
“握紧你们的枪!都他娘的给老子握紧了!”
伍长们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们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狠厉。
李兵就是其中一个几乎要崩溃的屯卒。他才十七岁,被抽调前还在田里帮父亲插秧。
此刻,他只觉得手中那杆三米长的白蜡杆长枪重若千钧,冰冷的枪身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又湿又滑,几乎要脱手飞出。
他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晃动。
“李兵!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