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车阵外围的黑暗中,依旧传来着断断续续的嘶吼与爪子抓挠地面的沙沙声。
虽然微弱,却让每个人神经紧绷。
跑得快的,死得也早。
那些四肢健全、行动迅猛的尸鬼,在第一时间就冲进了箭雨和长枪阵的绞杀范围。
而那些在第一轮箭雨中就被射断了腿脚的,反而成了漏网之鱼。
车阵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李少阳的目光扫过黑暗,面色沉静如水。他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眉头微蹙。
“李广。”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旁亲卫的耳中。
“在!”
“上车,看看情况,报我。”
“得令!”
李广没有半句废话,脚在马镫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狸猫般蹿起,几个敏捷的纵跃便翻上了一辆偏厢车的车顶。
周围的屯卒见是他,纷纷敬畏地让开一条路。
他半跪在车顶,眯着眼朝远处眺望。火光照亮的范围有限,但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几个黑影正在缓慢蠕动。
“禀少主!”李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沉稳有力,“正前方六十步开外,尚有五只爬尸!看样子是被箭矢射中了腿,只能在地上爬,速度很慢!”
爬尸?
李少阳心中咀嚼着这个词。这倒是个贴切的形容。
“开阵!”他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左右骑卒,随我出击,扫清余孽!”
车阵的木栓被迅速抽开,一道缺口显露出来。屯卒们屏息凝神,眼中既有敬畏,又有期待。
他们想看看,这位年纪轻轻却杀伐果决的少主大人,将如何率领铁骑冲垮那些残存的怪物。
然而,李少阳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般直接莽冲出去。
他策马立于阵前,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囊中闪电般抽出一支狼牙箭。弓开满月,弓弦震响。
嗡——!
箭矢撕裂夜空,精准地射向距离最近的那只爬尸。
噗!
那只正用双臂奋力向前拖拽着残躯的尸鬼,整个头颅猛然炸开!黑绿色的浆液四溅,整个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已然搭上了第二支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凝滞。
又是一声弦响,另一只爬尸应声而倒,锋利的箭簇从它的眼眶贯脑而入,将它死死钉在了地上。
【叮!成功杀敌,掠夺寿元两载。】
【当前寿元:六载。】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李少阳心中那股因寿元消耗而产生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一分。
“少主神射!真乃我大乾的后羿啊!”
屯卒当中,立刻有人扯着嗓子拍起了马屁,引来一阵附和。
对于这些奉承,李少阳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半分偏移,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箭只是信手拈来。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战马迈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车阵。
李广与其他四名骑卒立刻策马跟上,呈一个标准的菱形护卫阵,将他护在中央。
他的目光落在了约莫百步开外,第三只正在转向的爬尸身上。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又是一箭。
黑暗中,那支狼牙箭如同一道追魂的电光,后发先至,在那爬尸刚刚抬起头的瞬间,便贯穿了它的眉心。
【叮!成功杀敌,掠夺寿元一载。】
【当前寿元:七载。】
还剩最后两只。
李少阳缓缓放下了长弓,没有再继续射杀。他勒住马缰,静静地观察着那两只在远处艰难爬行的怪物。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后背渗出一丝冷汗。
像这种爬尸,若是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或是躲在什么沟壑暗处,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伏兵。
它们的移动悄无声息,目标又小,寻常斥候稍有不慎,恐怕连预警都发不出来,就会被拖入草丛中啃食干净。
未来若是大军开拔,这些东西恐怕会造成极大的麻烦。
心中有了计较,李少阳的眼神变得愈发森然。他不再亲自出手,而是偏过头,对身侧的亲卫递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去,处理掉。”
“诺!”
两名骑卒领命,一左一右策马而出。他们没有像蛮族那样狂野地冲锋,而是骑着战马小步快踱,以一种极为精准的节奏靠近目标。
当距离足够近时,其中一名骑卒身子微微一侧,手中的长枪以一个极小的幅度向前轻巧一送。
噗。
枪尖精准无误地刺入了爬尸的后脑,一击毙命。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在演武场上练习了千百遍。
李少阳环视一圈,目光从那些瘫软在地的屯卒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满地狼藉的尸骸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划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打扫干净。”
两个字,没有多余的情绪。
屯卒们愣了一下,随即如梦初醒。什将大人没有下令休息,战斗……或者说,战斗的收尾,还未结束。
“都动起来!别跟死人一样挺着!”李海一脚踹在身边一个发愣的屯卒屁股上,破口大骂,“把弓箭都给老子捡回来!箭杆断了的,箭头也要撬下来!那都是银子,是咱们的命!”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拔箭头的噌噌声,拖拽腐肉的沙沙声,伴随着压抑的咒骂和干呕,再次打破了夜的寂静。
这些尸鬼的肉烂得像放了几十年的陈货,稍微一用力,便是一大块黑绿色的腐肉脱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和蠕动的蛆虫,场面极其恶心。
屯卒们两人一组,抬手抬脚,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鬼,像扔垃圾一样奋力甩向道路两旁的深沟与草丛。
焚烧?太耗费时间,火光也太显眼。掩埋?这冻得跟铁块一样的土地,挖坑能把人累死。
在这人命不如草芥的世道,曝尸荒野,让野狗乌鸦来解决,才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就在这时,家丁李财,快步走到李少阳马前,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与请示。
“什将,那……那个逃兵的尸首……”他压低了声音,朝着路中央努了努嘴,“按军律,他那一伍……是否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