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阳顿了顿，声音愈发森寒。“一旦出现营啸，几十号人疯了一样往四面八方逃，你我的刀再快，督战队再狠，拦得住吗？到时候，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而且死得更窝囊！”
李广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不是蠢人，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是啊，一群惊弓之鸟，再被干渴折磨到极限，一旦见到恐怖的尸群，崩溃只在旦夕之间。
李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沉稳而有力。“去吧，让所有人都喝个够。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中杀机毕露。
“你，亲自去盯着昨天那五个人。今天夜里，子时之前，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个人出现任何不对劲的症状，哪怕只是眼神恍惚，你立刻动手！”
李广的心脏猛地一缩。
“动手之后，”李少阳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冰锥，“把今天所有喝过水的人，趁着他们睡着，一个不留，全部处理掉。”
李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少阳，眼前这个少年，分明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可那份果决与狠戾，却让他这个在边境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兵都感到心头发寒。
这是何等的魄力，又是何等的冷酷！宁可错杀几十，也绝不放过一个隐患！
“听明白了吗？”李少阳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李广一个激灵，瞬间回神，猛地一抱拳，将所有的震惊与骇然都压进了心底，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卑职明白！少主放心，绝不会出半点乱子！只要那五个人在我的视野之内，一旦出现泣血之兆，不等旁人反应，卑职的刀便会先抹过他的脖子！”
“很好。”李少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道刚刚完工的壕沟。
李可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见到李少阳过来，连忙上前。
“少主，壕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拓宽到了十丈长，一丈宽。挖掘时，属下让他们将乱石和浮土全部堆在了内侧，如今壕沟边上，平添了一道三尺高的土垛。”
李少阳走到壕沟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这道土垒虽然不高，但足以迟滞尸鬼的脚步，更能给己方的屯卒提供一道天然的胸墙。
“干得不错。”他赞许道，“届时，让屯卒们就以此土垒列阵，凭垒而战，可胜算大增。”
李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少主！引诱孙家村尸群之事，请交给卑职！”
李少阳看着他，没有立刻答应。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一环，九死一生。
“李财！”他扬声喊道。
不远处，刚刚卸下胸甲，正靠着车轮大口喘气的李财一个激灵，听到呼唤，手忙脚乱地重新穿戴甲胄，快步跑了过来。“少主，有何吩咐？”
他的动作有些仓促，胸前一片微微翘起的甲片显得格外扎眼。
李少阳却没让他立刻起身，反而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那片甲片，帮他扣紧了皮扣。
“那些蹄坑和陷阱，你布设得最多，也最清楚位置。”李少阳的声音温和了些许，“你带上你那一什的人，和李可一同前往。记住，你是队长。”
他看着李财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返还之时，务必小心，别掉进自己人挖的坑里。东西可以丢，马可以弃，但你们的命，必须给我带回来！一切，以性命为重！”
李财心头一热，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激流从胸口直冲头顶，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与恐惧。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迟疑，只剩下熊熊战意。
“卑职，定不辱命！”
李财与李可二人翻身上马，战马的铁蹄踏在被炙烤得滚烫的坡地上，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土。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一个眼神交汇，便策马向着孙家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小子，跟紧我，别他娘的乱跑！”李财的声音被风压得有些变形，却清晰地灌入李可的耳中。他粗壮的手指指向前方官道两侧的草丛，“看到那些绑着布条的木刺了么？”
李可凝神望去，只见官道两侧的地面上，看似杂乱无章地插着一些削尖的木刺，每隔数步便有一根，上面系着毫不起眼的灰色布条。
“木刺下面，牵着绳。绳子指着的就是路。”李财的声音带着一股老兵独有的沉稳，“两根绳子之间，必须走一条直直的线，哪怕偏上半尺，马蹄子就得踩进专给那些畜生准备的蹄坑里！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李可心中一凛，顺着李财的指点看去，这才发现一条由布条和绳索勾勒出的安全路径，蜿蜒曲折，隐蔽至极。
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去时从容，可回来时，身后必然吊着成百上千的怪物，谁还有心思细看脚下的路？这条由李财亲手布下的生路，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更让人心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嗓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多谢财哥！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李财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领着他，将这条九死一生的回归之路，用马蹄在记忆里狠狠地烙印了一遍。
而在他们身后，高坡上的肃杀之气已然凝如实质。
亲兵李真，面无表情，手按刀柄，如同驱赶牲畜一般，将那些刚刚喝完水，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息的屯卒们，从相对坚固的偏厢车阵中驱赶出来。
“都他娘的快点！磨蹭什么！想死吗？”
冰冷的呵斥声，伴随着刀鞘敲击甲胄的闷响，让屯卒们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碎。
他们被推搡着，踉踉跄跄地顺着那道新挖的壕沟土墙，排开了一个松散的阵列。
恐惧，缠上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道壕沟真的能挡住那些怪物吗？它看起来不过一丈宽，三尺高的土垛甚至到不了他们的胸口！
一个念头在所有屯卒的脑海中炸开，让他们浑身冰冷。
要让那些嗜血的尸鬼，精准地从正面冲向这道脆弱的防线，而不是从两翼宽阔的坡地绕过来，需要什么？
需要诱饵！
而他们，这五十多名连像样兵器都没有的屯卒，就是那块被摆在屠宰场案板上的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