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巨力传来，那屯卒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硬生生从土垒上拖拽了下去！
“救……”
一个我字尚未出口，便被淹没在喉咙里。
壕沟中的尸鬼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放弃了向上攀爬，疯了一般扑到他身上。
撕咬声、骨骼断裂声和布帛碎裂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那屯卒的惨叫只持续了不到两息，便戛然而止，不知是被撕开了喉咙，还是在极度的痛苦中自己咬断了舌头。
“李三！”旁边的同袍嘶吼着，本能地举枪欲刺，可枪尖悬在半空，却怎么也扎不下去。
他的同袍，那个早上还分了他半个麦饼的汉子，已经彻底看不见了，视线所及，只有一片蠕动着的、灰败的脊背和疯狂耸动的头颅。
“盾阵缺口！”
坡顶之上，李少阳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箭，精准地射向骚动最剧烈的地方！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倒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必须立刻修补的漏洞。
“长枪手上！甲士弃弓，向缺口移动，补位！”
命令如山！
十名一直引弓待发的铁甲精锐，闻声毫不犹豫地扔掉长弓，抽出腰间的横刀，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处因恐慌而不断扩大的缺口狂奔而去。
缺口两侧的屯卒早已心急如焚，几乎要被两侧挤压过来的尸鬼和内心的恐惧一同压垮。
“这边！快来人啊！顶不住了！”
“守住！都他娘的给老子顶住！”
“该怎么办，快来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财和李可二人刚刚由李真检查完毕，确认身上毫发无伤。他们一掀开车帘，看到的便是这几乎要崩溃的一幕。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杀意和决绝。
他们比谁都清楚，防线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接下来就是山崩地裂般的全面溃败！到那时，这坡上的所有人，都将成为尸鬼的盘中餐！
根本无需李少阳下令！
“我去前面！”李财一把抄起靠在车轮边的一面塔盾，嘶吼一声。
“我跟你一起！”李可动作更快，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杆无人使用的长枪。
二人一前一后，如同两头发怒的猛虎，冲向那处最危险的缺口。
李可抢在最前，还未冲到位置，他那洪钟般的声音便已经炸响在所有慌乱的士卒耳边。
“慌什么！阵由老子和李财补上了！都打起精神来，不能放弃！”
他猛地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瞬间镇住了周围骚乱的人心。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稳了！想活命的，就把手里的家伙事儿给老子捅出去！”
李财捅死一个尸鬼大声喊道。
坡顶之上，李少阳的瞳孔中倒映着下方那道重新凝固的防线，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掠过一抹冰冷的阴霾。
后方的尸鬼群已经断了流，再没有新的怪物冲上来。仅仅是方才那二十余头漏网之鱼，就让他的队伍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
两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一个，被活活拖入尸群，瞬间化为碎肉，那是战场上无可避免的牺牲。
可另一个……李少阳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个右翼的刀盾手，在用尽全力将一头尸鬼的脑袋劈成两半后，竟因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自己一头栽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壕沟里！
下面，是无数双挥舞的利爪和攒刺的长枪。
愚蠢！
在李少阳眼中，这种死亡毫无意义，纯粹是新兵缺乏战场控制力的体现。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损耗。
“禀少主！”一名亲卫飞奔至偏厢车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李财、李可两位已经堵住了缺口，阵线稳住了！”
“稳住了？”李少阳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谁让他们上去的？”
亲卫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被李少阳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僵，呐呐地不敢言语。
“传我的令！”李少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让屯卒里的长枪手立刻补上他们的位置！让他们两个，马上给老子滚回来！”
这道命令，让周围几名亲卫全都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李财和李可身手不凡，又是家丁出身，正是稳定军心的不二人选，此刻换上两个腿肚子都在打哆嗦的屯卒，岂不是自毁长城？
李少阳的目光扫过他们，心中冷哼一声。
蠢货！这群人根本不懂！
李财、李可，还有他带来的这十几名李氏家丁，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是用来在决战时刻，一锤定音的底牌！他们的命，金贵得很！怎么能像这些屯卒一样，消耗在这种无谓的填线任务上？
他早已对其他家丁下过死命令，一旦战线出现崩溃的迹象，不必死守，立刻退回车阵，保存有生力量。
只是方才战况紧急，他没来得及对刚刚检查完伤势的李财二人交代，这两个家伙凭着一腔血勇就冲了上去。
这是忠诚，但也是乱命！
“没听到吗？！”李少阳眼中杀机一闪，“要我亲自去传令？”
“喏！属下遵命！”那名亲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地冲向阵前。
军令如山。
甲士嘶哑的吼声在壕沟边响起，他指着两名瑟瑟发抖的长枪手：“你！还有你！上去，补位！”
那两名屯卒脸色瞬间煞白，看着壕沟里蠕动的人形肉酱和下方不断伸出的鬼爪，双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
可一回头，看到甲士那柄已经抽出半截的横刀，和刀锋上反射的森然寒光，对军法的恐惧终究是战胜了对怪物的恐惧。
二人咬着牙，几乎是闭着眼，一左一右地挤进了李财和李可空出的位置。
很快，李财和李可略带不解地回到了车阵之后。
“少主，我们还能打！”李财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不甘。
“闭嘴。”李少阳的眼神锐利如刀，“你们的命，不是用在这里的。去车上拿弓，策应两翼。这是命令。”
二人对视一眼，从李少阳不容置喙的语气中，读懂了什么。他们不再多言，默默躬身领命，转身走向存放弓箭的偏厢车。
就在此刻，远处的地平线上，新的黑线再次出现。
第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