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来了!”瞭望哨的嘶吼声充满了警惕。
这一次,怪物的数量更多,行动虽然比之前的跑尸迟缓,但那种一步一顿、不知疲倦的压迫感,却更加令人窒息。
更致命的是,那道十丈长的壕沟,此刻已被第一波尸鬼的残骸填平了近半,几乎成了一道缓坡!这意味着,这一波敌人将能更轻易地冲到土垒之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李少阳的脸上却古井无波。
他静静地看着那群行尸踏着同类的尸体,一步步逼近,直到……
“五十步!”
李少阳猛地举起手,狠狠向下一挥!
“放箭!”
嗡——!
一直引而不发的弓弦,终于发出了死亡的颤音!
相较于之前速度奇快的跑尸,这些行尸简直就是活靶子!箭雨落下,噗噗的入肉声不绝于耳。
有的屯卒箭术稍逊,三箭也能带走一个。
而李氏家丁中的神射手,更是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头行尸应声倒地,颅骨正中插着一根兀自颤抖的箭羽!
一轮齐射,冲在最前的行尸便倒下了近三成!
侥幸冲过箭雨的行尸,终于踏上了那片由血肉铺成的斜坡。
它们嘶吼着,攀上同类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涌向土垒。
然而,迎接它们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经历过第一波血战的洗礼,这些屯卒们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和恐惧,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别他娘的乱捅!刺它们的嘴巴!眼睛!那里最省力!”一名伍长嘶吼着,一边用枪杆拨开一只抓来的鬼爪,一边精准地将枪尖送入另一只行尸的眼窝。
“三个人一组!一个主刺,两个策应!看好你身边的人!”
阵线之上,再无之前的慌乱。
屯卒们自发地形成了配合,长枪精准而致命。后续的行尸们不断跌入那半满的尸坑之中,迎接它们的,是自上而下、连绵不绝的枪林。
它们甚至连触摸到第一排刀盾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彻底钉死在了同类的尸骸之上!
阵前的嘶吼与哀嚎已经彻底平息,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噗嗤!噗嗤——!
突兀的闷响打破了这片沉寂。
一个屯卒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正用长枪疯狂地戳刺着脚下一具早已不动弹的行尸尸骸。黑血与腐肉四下飞溅,糊了他满头满脸。
“停下!你他娘的疯了!”旁边的同袍一把攥住他的枪杆,脸上满是惊惧。
那飞溅的血污,沾在皮肤上都火辣辣的疼,谁知道溅进眼睛里会不会也变成那种鬼东西。
一名伍长一脚踹在那屯卒的腿弯上,将他踹得一个趔趄,压低声音怒吼:“省点力气!你以为这就完了?后面有的是你捅的时候!”
那屯卒这才一个激灵,呆呆地看着自己沾满碎肉的枪尖,喉头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没人有空嘲笑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道曾经救了他们性命,如今却让他们胆寒的壕沟。
那哪里还是什么壕沟?
分明是一道用血肉与尸骸砌成的长城。大乾军户的残破衣甲,与尸鬼那灰败腐烂的皮肤纠缠在一起,层层叠叠,已经彻底将十丈长的深坑填平。他们的兄弟,他们的同乡,就在那下面。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从那尸骸堆积的深处,偶尔会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咯吱声。
像是……有人在啃食骨头。
坡顶,偏厢车围成的核心阵地中,李少阳俯瞰着这片人间炼狱,眼神古井无波。
他的视线越过那道血肉长城,落在了壕沟前方。那里,还有约莫三十几头在第一波箭雨中被射断了腿脚的行尸,在地上挣扎爬行,徒劳地伸着爪子,对防线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些需要清扫的垃圾。
“李财。”他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
“少主!”李财立刻上前,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传我的令。”李少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让屯卒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以为这就结束了。命所有甲士接手土垒防线,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惊魂未定的屯卒。
“让屯卒们下去,把坑前面那些还能动的玩意儿,全部处理干净。一根骨头都不许剩。”
李财闻言,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但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应下:“遵命!”
军令如雷。
当李财那洪亮的声音在阵前响起时,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屯卒们,先是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
甲士老爷们要来换防了!他们不用再直面那些鬼东西了!
不少人当场就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恍惚间,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在田间地头伺候庄稼的农夫。
此刻,应该是扛着锄头回家,而不是握着这冰冷黏腻的长枪。
一个年轻的屯卒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扶着土垒干呕起来。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多久,李财的后半句命令,从他们头顶浇下。
“……所有屯卒,下坡!清剿残敌!”
刹那间,整个阵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恐。
下坡?
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土垒,去和那些还在蠕动的鬼东西近身肉搏?
他们不敢想象,这种恐怖的情景,即便那些家伙已经几乎没什么战斗力,但是依旧不想。
“他娘的……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啊……”一个屯卒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起。
领头的什长一巴掌扇在那屯卒的脸上,眼神凶狠得像头饿狼:“胡吣什么!想脑袋搬家吗?!”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面如死灰的弟兄们,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都他娘的哭丧着脸干什么!不就是下地干活吗?”
什长的声音沙哑而粗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以前咱们拿锄头锄的是地里的杂草,现在,咱们拿长枪,锄的是这些狗娘养的尸鬼脑袋!都给老子记住了,活下去,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