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挂牌,不营业,只为满足其主人。
一位背景深不可测、酷爱收藏世间“奇珍异宝”的耄耋富豪的癖好而存在。
今晚,庄园深处,一场极其私密,规格高到令人窒息的品鉴会即将开始。
受邀者寥寥无几,身份成谜。
马尼手持一张哑光黑色,边缘烫着暗金色荆棘纹路的请柬,在叶岚的陪同下,畅通无阻地穿过层层安保。
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那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专注与玩味。
品鉴会设在一座全玻璃穹顶的花厅内。
穹顶外是沉沉的暮色,厅内却灯火通明,柔和的光线经过特殊设计,均匀地洒在中央一张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展台上,不留一丝阴影。
几张宽大舒适的单人沙发呈扇形围绕着展台,沙发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
每个人都气场强大,却又刻意收敛着气息,如同蛰伏的猛兽。
彼此间几乎没有交流,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静默。
马尼在最边缘的位置坐下,叶岚如同影子般侍立身后。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场几人,有熟悉的两京十三省代表中那位藏青色中山装的李老板,他脸色阴沉。
也有陌生的面孔,一个穿着考究僧袍,闭目捻着佛珠的老喇嘛,一个眼神锐利如鹰,指间夹着未点燃雪茄的中年白人。
每一个人,都代表着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空无一物的黑色天鹅绒展台上。
一种混合着贪婪、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期待,在静谧中弥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吞噬,玻璃穹顶外亮起点点星光时,花厅侧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深紫色丝绒长袍,面容枯槁如同古尸,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的老者,在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内敛的黑衣护卫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乌木托盘,托盘上覆盖着同样质地的黑色天鹅绒。
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诸位贵宾久等。鄙庄主人身体抱恙,无法亲临,特命老朽代为主持此次奇珍品鉴。此物非同凡响,望诸位静观。”
他走到展台前,将托盘轻轻放下。
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缓缓掀开了覆盖其上的黑色天鹅绒。
刹那间,整个花厅似乎都亮了一下。
托盘上,并非想象中流光溢彩的翡翠雕件或巨大原石。
而是一块石头。
一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表面覆盖着粗糙深灰色石皮的原石。
它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丑陋。
然而,在它裸露出的一个切面上,却显露出令人心悸的景象。
那切面并非纯净的翡翠绿,而是一片浓郁的墨绿色。
那墨绿深邃得如同凝固的深渊,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
更诡异的是,在这片墨绿的核心区域,竟然天然形成了一个极其规则,直径约一寸的圆形凹坑。
凹坑内部光滑如镜,颜色比周围的墨绿更深邃,黑得如同宇宙的奇点。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李老板的拳头瞬间握紧。
老喇嘛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
中年白人夹着雪茄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石头本身或许价值不菲,但真正让这些见惯奇珍的大佬们失态的,是那个天然形成的圆形凹坑。
它太像了。
像极了传说中无影灯留下的那个符号。
一个没有灯影的灯泡轮廓。
这根本不是翡翠原石。
这是无影灯的战利品。
是它宣告自己存在的标志。
是它丢给这些所谓病灶的挑战书。
“此石,”枯槁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狂热,“采自龙吐珠遗骸深处,经浊浪涤荡,淤泥封藏,乃天地戾气与精华交感而生,名曰——幽冥瞳!此瞳,可窥虚妄,照人心,更可引渡迷途之魂,归于净光。”
他刻意强调了净光二字。
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心跳。
马尼靠坐在沙发里,脸上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愈发浓厚的兴趣。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那丑陋的石皮和诡异的墨绿瞳孔,仿佛要看清其中蕴含的疯狂与杀机。
枯槁老者环视全场,枯瘦的脸上挤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此幽冥瞳,不售金银,只待有缘。鄙庄主人言,识得此瞳真意,且愿点灯者,可近前一观,自有分晓。”
这是赤裸裸的筛选。
是无影灯在挑选它的观众,或者说是下一个需要被净化的目标。
空气凝固了。
那深邃的墨绿瞳孔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冰冷、邪恶的吸力,诱惑着,也威胁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老板额头渗出冷汗,眼神挣扎。
老喇嘛重新开始捻动佛珠,速度更快。
中年白人喉结滚动,眼神闪烁不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马尼。
他动作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那抹标志性的笑意。
他无视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无视了叶岚瞬间绷紧的身体,径直走向那张承载着幽冥瞳的黑色展台。
他的身影在均匀无影的灯光下拉得很长,一步一步,如同走向深渊的中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马尼在展台前站定,微微俯身,目光近距离肆无忌惮地审视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冥瞳”。
他离那块石头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那墨绿瞳孔深处仿佛活物般的诡异光泽。
枯槁老者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马尼,沙哑地问:“阁下识得此瞳真意?”
马尼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指,指尖修长苍白,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从容,点向那墨绿瞳孔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圆形凹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滑如镜的凹坑表面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烛火熄灭般的声音响起。
站在枯槁老者左侧,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眉心正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没有流血,没有伤口,只有一点嫣红。
下一秒,他眼中的神采如同被瞬间抽干,整个人如同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再无生息。
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无声。
除了那倒地的闷响,再无一丝多余的声音。
花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抽气声、椅子被带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李老板猛地站起,脸色煞白。
老喇嘛霍然睁眼,精光爆射。
中年白人手中的雪茄掉在了地上。
杀人灭口!
就在马尼即将触碰无影灯标志的瞬间。
无影灯在看着。
它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触碰它的核心秘密。
它用一条人命,再次宣告了它的存在和冷酷。
唯有马尼。
他的手指,在距离那诡异凹坑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稳稳地停住了。
脸上没有一丝惊惶,反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兴奋的光芒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
他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点尘埃。
他转头,看向地上那具眉心一点红的尸体,又看向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枯槁老者,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禅机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花厅:
“看来,点灯的油烧完了?”
马尼的声音不大,却刺破了混乱的空气,“还是说,灯本身就快没油了?”
他嘴角那抹顽劣的笑意,此刻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因为就在刚才,马尼发现,刚刚死去的黑衣人正是“死去多时”的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