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叶岚动了。
快!
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极限。
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一道乌光自她袖中激射而出。
不是枪,也不是刀,而是一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尖端闪烁着一点诡异墨绿幽芒的短刺。
直刺马尼咽喉。
那墨绿幽芒,与幽冥瞳切面上的颜色,与金属刮痕上的荧光,与假阿六后颈小疤的残留一模一样。
这才是无影灯真正的光。
致命的针。
花厅内响起一片绝望的惊呼。
面对这致命一击,马尼却笑了。
那笑容,不再顽劣,不再疏离,而是一种看透宿命,带着无尽苍凉与傲然的冷笑。
他的声音在死亡的阴影下清晰无比,“小岚,你忘了,我这个人最讨厌浪费。”
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诡异地一扭。
那根带着死亡墨绿的乌刺,擦着他颈侧的皮肤掠过,带起一丝冰凉。
马尼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叶岚耳边炸响,“尤其是浪费一场精心为我准备的好戏。”
在扭身避过致命一击的同时,马尼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闪电般探出。
目标并非叶岚,而是展台上那块沉重的幽冥瞳原石。
他五指如钩,一把扣住那丑陋冰冷的石头,以全身之力,狠狠地向叶岚砸去。
价值连城的帝王绿核心?
诡异的墨绿瞳孔?
无影灯的象征?
在马尼手中,它此刻,只是一块坚硬无比棱角分明的石头。
砰!
沉重的撞击声和骨裂声同时响起。
幽冥瞳狠狠砸在叶岚仓促格挡的手臂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踉跄后退。
那根致命的乌刺脱手飞出,叮当一声掉在远处的地板上。
花厅内,灯光依旧均匀无影。
但光与影的交界处,一场猝然爆发关乎生死与信念的搏杀,才刚刚拉开染血的序幕。
马尼与叶岚,曾经最亲密的主仆,如今最致命的对手,隔着那块象征着疯狂净光的幽冥瞳原石,冷冷对峙。
空气凝固,杀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花厅内死寂如坟。
均匀无影的灯光冰冷地泼洒,将幽冥瞳原石砸落在地的沉闷回响,叶岚踉跄后退的脚步声,以及那根脱手乌刺滚落时细碎的叮当声,都无限放大,敲打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心脏上。
马尼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定在几步之外,手臂明显不自然下垂的叶岚身上。
叶岚脸上那奇异而复杂的笑容消失了。
痛楚让她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但那双眼睛,却褪去了十年来的温顺与恭谨,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殉道者的火焰。
她看着马尼,又像是透过他看向某种虚无的信仰。
叶岚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十年朝夕,公子,你从不多疑。这信任是你最大的弱点,也是最锋利的刀。”
她指的是马尼毫无防备地让她接触所有核心线索。
“信任不是弱点,是选择。”
马尼的声音低沉,如同压抑的雷云,“刀锋所指,是人心所向。小岚,你的净光,烧焦了你自己。”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块沾着血迹的丑陋原石,“也弄脏了这块石头。”
“脏?”
叶岚像是被刺痛了最敏感的神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狂热。
“污秽的世界才需要净光。沉船是洗礼,消失是净化。死亡是通往新秩序的阶梯,你不懂。你高高在上,视万物为玩物,却从不曾低头看看这世界腐烂的根基。无影灯才是救赎,它带来的光,是绝对的秩序,绝对的干净。”
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却悄然在身后摸索着什么。
“绝对的干净?”
马尼嘴角扯出一个冷峭到极点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嘲讽,“那你这十年潜伏在我身边,扮演最贴心的影子,算不算最深的污秽?你的净光,连自己都照不亮。”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叶岚最后的伪装。
她眼中那狂热的火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自我厌弃,但随即被更深沉的疯狂淹没。
“为了净光,一切牺牲都值得!”
她嘶吼着,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抽出。
并非武器,而是一个小巧类似遥控器的黑色装置。
她的拇指,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狠狠按向装置中央那个猩红色的按钮。
他瞬间明白了叶岚的意图。
这个疯子,要引爆早就埋藏在庄园某处,足以将这里化为齑粉的炸药。
她要让在场所有人,连同她自己,成为这场疯狂净化仪式的最终祭品。
叶岚的动作快如闪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刺耳破空声的乌光,如同地狱射出的毒针,从花厅侧门阴暗的角落激射而出。
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目标,并非叶岚,也非马尼。
而是她手中那个即将被按下的黑色遥控器。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的针,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遥控器猩红的按钮边缘。
巨大的冲击力让遥控器瞬间脱手飞出,旋转着砸在远处的墙壁上,零件四散崩裂。
同时被击飞的,还有叶岚握持遥控器的几根手指。
鲜血瞬间从断指处喷涌而出。
“啊!”
叶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她猛地蜷缩起来,捂住了鲜血淋漓的断手,难以置信地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
花厅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侧门阴影处。
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缓缓从阴影中踱了出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脸上皱纹深刻如沟壑,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疲惫却异常锐利的光芒。
老孙!
那个码头解玉的老匠人。
他枯瘦的手中,正握着那把刻着鬼工二字的古朴短刀。
刀尖,一滴暗红的血珠,正缓缓凝聚、滴落。
“老孙……”
叶岚从剧痛和震惊中挤出两个字,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老孙没有看她,浑浊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场面,直接落在马尼身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复杂和深沉的疲惫。
老孙的声音依旧沙哑,“马公子,你说的对。心太重……刀,就歪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沾血的鬼工短刀,“这把刀,不该沾血,更不该沾上自己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