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风如刀。
雁门关的城门,在寂静的午夜,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五百余骑如同幽灵般鱼贯而出,迅速融入了关外无边的黑暗之中。
他们不再是身披大夏铁甲的北风骑,而是换上了一身从仓库里翻出来的,缴获的匈奴皮袄。
胯下的战马,马蹄用厚厚的棉布包裹,奔跑起来悄无声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用锅底灰和动物的血,涂抹得乱七八糟,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上去比真正的匈奴人还要狰狞几分。
“老大,您这招也太损了。”队伍中,一个脸庞黝黑,身材壮硕如熊的汉子,一边催马跟在王战身边,一边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
他叫李逵,当然不是水泊梁山那个,只是恰好同名。
他是北风骑里有名的猛将,也是王战手下五大校尉之一,外号黑熊。
“咱们这身打扮,要是碰上自己人,怕是得先挨上一轮箭雨。”李逵咧着大嘴,笑得有些憨直。
“闭上你的乌鸦嘴。”另一名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如鹰的校尉冷哼一声。他是神射手陈平,外号秃鹫。
“侯爷的计策,岂是你的熊脑子能想明白的?”
“嘿,秃鹫,你是不是皮又痒了?等宰完了匈奴崽子,咱俩练练?”
“随时奉陪。”
王战没有理会两个活宝的斗嘴,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前方黑暗的旷野。
“都打起精神来。”王战的声音,通过一种特殊的口技,模仿着草原狼的低嚎,传遍了整个队伍。
“匈奴人的斥候,就像草原上的狼,狡猾而警惕。我们要做比他们更凶残,更狡猾的狼王。”
按照斥候的情报,匈奴人派出的五支千人斥候队,像五根手指,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雁门关收拢过来,意图构建一张侦察和封锁的大网。
而王战的目标,就是在这张大网彻底合拢之前,将这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无声无息地敲断!
他的计划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北风骑远超普通斥候的机动力与夜战能力,主动出击,寻找匈奴人的斥候小队,然后全部杀光!
一个不留!
这是一种极度疯狂的战术。用五百人,去主动猎杀五千人,这在任何兵书上,都是找死的行为。
但王战相信他的北风骑。
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整个大夏最精锐的战士。
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以一当十的实力,尤其是在这种小规模的遭遇战和夜战中。
“前面有动静。”队伍最前方的周平,突然勒住了马,举起了右手。
整个队伍,瞬间停下,五百人仿佛变成了一座座沉默的雕塑,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
王战侧耳倾听,风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马蹄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用匈奴语交谈的声音。
他对着陈平打了个手势。
陈平会意,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从马背上滑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山丘上。
片刻之后,山丘上传来两声短促的枭鸣。
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前方两里,山口处,匈奴斥候一队,约五十人,正在生火取暖。”王战将陈平传递回来的信息,用狼嚎的方式,迅速传达给全军。
“黑熊,你带一百人,从左翼包抄,堵住他们的退路。”
“秃鹫,你带五十名弓箭手,占领右侧高地,进行火力压制。”
“周平,你随我亲率主力,正面突击。”
“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击溃,是全歼!不许放走一个活口,不许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行动!”
随着王战一声令下,五百人的队伍,立刻分成了三股黑色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朝着目标包围过去。
山口处,一小队匈奴斥候正围着一堆篝火,一边烤着火,一边大声地说笑着。
他们的战马就拴在一旁,啃食着干枯的草根。
在他们看来,这里已经是匈奴人的地盘,大夏的军队都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一个匈奴兵喝了一口马奶酒,醉醺醺地站起来,解开裤腰带,正准备对着一块石头放水。
突然,他感觉脖子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冰冷而锋利,贴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僵住了,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地低下头,只看到一双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那是一双比草原上最饥饿的头狼,还要可怕的眼睛。
“噗嗤。”
冰冷的刀锋,切开了他的喉管。
这是周平。
他如同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死神,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第一个哨兵。
与此同时,在山口的另一侧,李逵和他手下的一百名壮汉,也用同样的方式,摸掉了另外几个负责警戒的哨兵。
包围圈,已经形成。
“动手!”
王战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判决。
下一刻,死亡降临了。
“嗖嗖嗖!”
数十支利箭,如同死神的请柬,从右侧的高地上呼啸而下,精准地射向了那些围坐在篝火旁的匈奴士兵。
惨叫声刚刚响起,便被淹没在了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王战和周平,亲率三百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捅进了这群猝不及防的匈奴斥候的胸膛。
横刀出鞘,带起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刀光闪过,便是人头滚滚,血浆迸射。
北风骑的骑士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沉默而高效的杀戮。
他们手中的横刀,每一次挥出,都必然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是一场屠杀,一场毫无悬念的,一边倒的屠杀。
那些刚刚还在醉酒说笑的匈奴斥候,在北风骑这台精密的杀戮机器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娃娃。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斗便结束了。
五十名匈奴斥候,无一生还。
李逵提着一个匈奴百夫长的脑袋,走到王战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大,搞定了,一个都没跑掉。”
“打扫战场,换上他们的衣服,把我们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王战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
“然后,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祝。
北风骑的骑士们,熟练地剥下匈奴人的衣甲,将尸体拖到远处掩埋,再用雪和土,将地面上的血迹仔细地覆盖起来。
很快,这支队伍,就变成了刚刚那支被他们全歼的匈奴斥候的模样。
他们跨上匈奴人的战马,甚至模仿着他们嚣张的姿态,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前进。
这一夜,对于匈奴人的斥候部队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他们就像草原上突然出现的鬼魅,不断地有小队失去联系人间蒸发。
起初,负责指挥的匈奴万夫长还不以为意,只当是那些家伙追逐猎物,或是迷失了方向。
但随着失联的队伍越来越多,他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黑暗的草原上,似乎潜伏着一头看不见的怪兽,正在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他的士兵。
他派出去的联络兵,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剩下的几支斥候队伍中蔓延。
他们不敢再生火,不敢再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弯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仿佛随时都会有魔鬼从地里钻出来。
而王战,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一步一步地,将这些已经吓破了胆的狼,逼向他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京城,四海商会。
刘勋打着哈欠,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账本,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奶奶的,打仗就打仗,还给老子留了这么一大堆烂摊子。”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飞快地拨动着算盘。
王战走之前,交给了他一个特殊的任务。
利用四海商会的财力,在北境疯狂地收购粮食。
同时,散布谣言,就说匈奴大军即将南下,朝廷准备坚壁清野,所有边境的粮草,都将被官府征用。
一时间,北境粮价飞涨,人心惶惶。
那些平日里和安王有所勾结,甚至暗中与匈奴人有生意往来的粮商们,立刻坐不住了。
他们一边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一边偷偷地将大量的粮食,通过秘密渠道,卖给匈奴人,想要趁机大发一笔国难财。
而刘勋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将这些通敌卖国的蛀虫,一个个地,全都揪出来。
“掌柜的,查到了。”一个伙计打扮的精明汉子,快步走了进来,递上一本册子。
“这是我们查到的,最近一个月,所有与北边有大宗粮食交易的商号名单,以及他们的交货地点和时间。”
刘勋接过册子,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好,好得很。国难当头,不想着为国分忧,居然还敢发国难财,资敌通寇。”
他拿起朱砂笔,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就从这张家开始。”刘勋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传我的话,把这张家最近三年的所有生意往来,资金流水,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让他连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瞒不住我。”
“老大在前面杀人,咱们在后面抄家。”
“这买卖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