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
十匹神骏的北地良驹在荒原上疾驰,马蹄卷起滚滚烟尘。
阳光照在他们崭新的黑甲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张奎狠狠一拍马屁股,战马长嘶,他放声大笑。
“痛快!”
“他娘的,这辈子就没这么痛快过!”
身后的兄弟们也跟着起哄,一路上的压抑和紧张,似乎都在这风驰电掣中被吹散了。
他们现在是全营最精锐的战士,骑着最好的马,穿着最好的甲。
此去匈奴草原,虽是九死一生,但豪情万丈。
只有王战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远方的地平线,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跑在最前面的他,缰绳忽然一紧。
胯下的神驹踏雪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身后的九骑也跟着紧急勒马,马蹄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
“十夫长,怎么了?”
张奎催马赶上来,一脸不解。
前方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王战没有回答,只是调转马头,指向了东南方。
那个方向,隐约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是边境上最后一座大城永安城。
过了永安城,再往北,就是匈奴人的地盘了。
“走,我们去那边。”
王战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张奎愣住了。
“去永安城?”他挠了挠头,满脸的莫名其妙。
“十夫长,咱们不是该直接往北,杀进草原吗?去城里干什么?”
“难道是想在出发前再喝一顿?”
另一个老兵开了个玩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所有人都看着王战,等待他的解释。
王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跟我走。”
说完,他双腿一夹,踏雪马便朝着永安城的方向奔去。
九人面面相觑,虽然满心疑惑,却还是立刻催马跟了上去。
这是他们立下的誓言。
无论王战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无条件跟从。
……
半个时辰后,十骑出现在永安城门下。
守城的士兵看到这支装备精良到不像话的小队,眼神都直了。
那黑得发亮的甲胄,那神骏非凡的战马,一看就是大人物的亲卫。
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打开了城门。
王战一行人牵着马,走进了城里。
城内的繁华和喧嚣,与军营的肃杀截然不同。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可王战这十个人,却成了最扎眼的存在。
他们身上的百炼钢甲太惹眼了。
胯下的战马太神骏了。
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投来好奇、敬畏甚至贪婪的目光。
张奎等人挺直了腰杆,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然而王战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没有在主干道上停留,而是带着众人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把甲脱了。”
王战翻身下马,说出了第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脱甲?”
张奎瞪大了眼睛。
“十夫长,这是干嘛?这可是咱们的命啊!”
“脱。”王战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自己率先动手,解开了身上甲胄的皮扣。
其他人虽然不解,但也只能照做。
很快,十套价值连城的百炼钢甲,就被堆放在了巷子的角落里。
王战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扔给张奎。
“去,买十套衣服来。”
“要什么样的?”
“匈奴人穿的那种。”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要换上敌人的装束?
这是要做什么?
张奎虽然满肚子疑问,但还是快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一大堆粗糙的皮袄和毡帽回来了。
“换上。”王战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十个威风凛凛的死亡骑士,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群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匈奴牧民。
只有他们腰间的佩刀和锐利的眼神,还残留着一丝军人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王战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堆钢甲上。
他牵着马,朝着巷子口走去。
“把这些东西,都带上。”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沉重的甲胄重新搬上马背。
王战带着他们,又在城里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家挂着周记当铺牌匾的店铺门口。
当铺的朝奉正趴在柜台上打盹,看到十个匈奴打扮的人牵着高头大马走进来,吓了一跳。
平日里,王朝和匈奴也有贸易往来,边境城市见到匈奴人并不奇怪。
可这十个人,气势太不一样了。
王战没有理会他,只是侧过身。
“东西,拿进来。”
张奎等人把一件件甲胄从马背上卸下,抱进了当铺。
“砰!”
一件胸甲被重重地放在了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朝奉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他干这行几十年,什么宝贝没见过?
可这么精良的军中甲胄,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可是百炼钢,给将军穿的宝贝!
他颤抖着手,刚想摸一下,就被王战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十套甲,十匹马。”
王战的声音在安静的当铺里响起。
“当了。”
“轰!”
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在张奎九人的脑子里炸开。
当了?
所有人都傻了。
“十夫长,你疯了?”
张奎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王战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大帅赐给我们的,是我们的命,你怎么能把它当了?”
“是啊,十夫长!”另一个老兵也急了,眼睛通红:“没了这身甲,我们去草原就是送死啊!”
“王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
质疑声,愤怒声,此起彼伏。
他们可以跟着王战去死,但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把保命的铠甲和战马当掉,这算什么?
自断手脚吗?
那个朝奉更是吓得缩到了柜台下面,生怕这群人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
王战任由张奎抓着自己的胳膊,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我说的是当,不是卖。”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了,就还能赎回来。”
张奎愣了一下,但还是不服气:“那也不行,我们穿着这身去草原,不是活靶子吗?”
王战摇了摇头:“穿着这身,才是活靶子。”
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甲胄。
“你们自己想想,十个穿着大魏将军级铠甲的人,骑着汗血宝马,在匈奴草原上晃悠。”
“匈奴人是瞎子吗?”
“我们是去搞破坏的,不是去游街示众的。”
“这身行头,不等我们找到目标,方圆百里的匈奴部落都会像闻到血的狼一样扑上来。”
“我们不是猎人,是猎物。”
王战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他们刚才还引以为傲的装备,在王战的嘴里,却成了催命符。
张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太招摇了。
他们只想着威风,却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潜入和复仇。
“可是没了这些,我们拿什么跟匈奴人打?”有人小声地问。
王战笑了:“谁说我们要跟他们硬打了?”
他拍了拍柜台,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笔钱,另有大用,我已经想好了计划。”
“想要复仇,就要用匈奴人想不到的方法,相信我。”
最后三个字,王战说得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众人看着他平静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有绝对的自信。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在他的计算之中。
张奎慢慢松开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王战,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信你。”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还有些犹豫的兄弟们吼道。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把东西都搬上来!”
“听十夫长的!”
当铺的朝奉战战兢兢地从柜台下爬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王战不再理会身后的众人,转头看向朝奉。
“开个价吧。”
“记住,只是死当,三个月内,我们会回来取。”
“如果东西有半点损伤……”
王战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朝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哈腰。
“好汉放心,好汉放心,小的一定妥善保管!”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遇上真正的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