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寒意,拂过王战一行人刚刚换上的崭新军服。
“校尉。我操,老大,你现在是校尉了!”孙大牛摸着自己胸前百夫长的铁牌,嘴巴咧到了耳根,他用力拍着王战的肩膀,力道之大,发出的声音像是擂鼓。
“以后咱们兄弟,在这北境大营,也能横着走了吧?”
李四相对沉稳,但眼中的喜色也藏不住。
他看着王战,又看了看周围兄弟们兴奋得通红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从碧玉城死人堆里爬出来,再到草原上与狼共舞,这一路走得何其艰险,如今总算是苦尽甘甘来。
“横着走?你那两只脚不想要了?”王战笑骂了一句,心情也难得地放松下来。
魏琛已成阶下囚,将军又委以重任,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搬开,前路似乎一片光明。
“等领了赏钱,咱们去关内的镇上,找最好的酒楼,喝他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张奎的大嗓门嚷嚷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我看你是想婆娘了!”
“哈哈哈,张百夫长要是去了,那楼里的姑娘怕是都要被他嗓门吓跑了!”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快活的空气在他们小小的营帐周围弥漫。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阵细碎而又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那不是一队巡逻兵经过的声音,而是成百上千只脚同时踏在地面上的闷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
紧接着,是甲叶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弓弦被拉开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回事?”李四最先警觉起来,他一把抓起身旁的佩刀,脸色凝重。
王战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他侧耳倾听,目光如电,扫向帐外漆黑的夜。
这阵仗,绝非寻常。
“都别出声!”王战低喝一声,给众人打了个手势。
哗啦一声,营帐的门帘被一把锋利的刀尖挑开。
门外,火把燃起,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一排排身着重甲的士兵,手持出鞘的钢刀,将他们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更远处,上百名弓弩手已经引弓搭箭,乌黑的箭头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牢牢锁定了帐内的每一个人。
三名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下,从人群中走出。
为首的,正是魏琛的心腹陈校尉。
他身边跟着的,是掌管营中防务的张都尉,和负责文书军纪的孙参军。
这三个人平日里见了王战,少不得要客套几句。
可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比这北地的寒风还要冷。
“王战,你可知罪?”陈校尉上前一步,声音尖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陈校尉,这是何意?”王战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却已是巨浪翻涌。
他看了一眼这阵仗,再看到这三个人,瞬间就明白了。
魏琛动手了。
“何意?”陈校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卷令箭,高高举起。
“我等奉魏云将军将令,前来捉拿叛国逆贼王战。尔等若是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叛国逆贼!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四、孙大牛等人的心上。
“放你娘的屁!”孙大牛脾气最爆,当场就炸了,他一把抄起短刀,就要往外冲。
“我们老大刚刚才立下不世之功,怎么就成了叛国逆贼?我看是你们他娘的想造反!”
“放肆!”张都尉厉喝一声,拔出腰刀,刀尖直指孙大牛。
“我等有将军手令在此,谁敢妄动便是与叛贼同罪!”
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紧张得仿佛一触即燃。
周围的士兵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怎么回事?王校尉不是刚被将军提拔吗?”
“是啊,还说要组建新营,怎么一转眼就成逆贼了?”
“你们不知道?”一个似乎知道些内幕的士兵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魏云将军薨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孙参军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惯于在全军面前宣读军令的洪亮嗓音,高声说道:“诸位将士,听我一言!”
他环视四周,脸上露出悲愤交加的神情:“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敬爱的魏云将军,于中军大帐之内,被奸人所害不幸薨逝!”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这个噩耗震得头皮发麻。
“而害死将军的,正是这个刚刚骗取了将军信任的狼子野心之徒王战!”孙参军的手,猛地指向王战。
“大家想一想,他一个区区十夫长,凭什么能在草原上搅动风云?凭什么能让数千匈奴乱民听他号令?这背后若没有匈奴单于屠格的支持,谁信?”
“他之前指证魏琛将军,不过是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铲除异己,骗取魏云将军的信任,好寻得这千载难逢的下手机会!”
“魏云将军死前,最后一个单独召见的人,就是他王战,这一点全军皆知,定是在那次见面中,他趁将军不备,用匈奴人的卑劣毒药害死了将军!”
孙参军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他将所有的疑点和巧合,用一条恶毒的线串联起来,编织成了一个听起来天衣无缝的故事。
周围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怀疑,最后化为了愤怒。
是啊,王战的崛起太快了,快得像一个传奇,但也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那所有的不合理,似乎就都变得合理了。
“一派胡言!”李四气得浑身发抖:“我们老大对大魏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陈校尉冷笑连连。
“是不是栽赃,搜一搜便知!”
他一挥手:“给我搜,仔细点,任何与匈奴人有关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几名士兵立刻冲进帐篷,开始粗暴地翻箱倒柜。
王战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陈校尉那张得意的脸。
他知道,对方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准备了所谓的铁证。
反抗和辩解,在此时都毫无意义。
很快,一名士兵举着一样东西,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报,校尉大人,在王战的枕下,搜出这个!”
那是一把匕首。
样式古朴,刀柄上镶嵌着绿松石,刀鞘是狼皮所制,带着一股浓郁的草原风格。
陈校尉接过匕首,缓缓抽出,刀身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他将匕首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大家看清楚了,这正是匈奴贵族才会佩戴的狼头匕匕首,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王战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把匕首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杀了他!”
“为将军报仇!”
“杀了这个叛徒!”
群情激奋,士兵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一步步向前逼近,仿佛要将王战和他手下的弟兄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都住手!”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几个亲兵,正护送着一个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的人走来。
正是魏琛。
他虽然形容狼狈,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脸上带着一股临危受命的悲壮。
“魏将军!”
“是魏琛将军!”
陈校尉三人立刻迎了上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将军,您受苦了。魏云将军不幸遇害,如今群龙无首,还请您以大局为重,出面主持军务,为老将军报仇啊!”
魏琛看着眼前的情景,长叹一声,眼中闪过痛楚之色。
他走到阵前,看着被重重包围的王战,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痛。
“王战,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嫉妒,构陷于我,却万万没想到,你竟包藏如此祸心,与匈奴人里应外合,害死了待你如子的义父!”
他这番话彻底将自己从嫌疑人,变成了另一个受害者。
“拿下!”魏琛眼中杀机一闪,猛地一挥手。
张都尉立刻领命,大喝一声:“弓弩手准备,将叛贼王战及其同党,就地正法!”
“我看谁敢!”王战身后的八名汉子,齐刷刷地拔出刀,围成一圈,将王战护在中心,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有同生共死的决绝。
一场血战,眼看就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