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营,中军大帐。
曾经象征着权力与威严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被洗劫过的屠宰场。
地上满是掀翻的桌椅、破碎的酒杯和凝固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木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恶心气味。
魏琛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上面残存的文书和令箭散落一地。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充满了暴躁和戾气。
“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帐下跪着的一众校尉和都尉,破口大骂。
“几千人,围不住八个逃犯,粮草被烧,军械被毁,连死牢的犯人都能杀到我牙帐来,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陈校尉和张都尉等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前几天的一场大火和兵变,让魏琛的威信降到了冰点。
虽然他用雷霆手段,斩杀了几名带头作乱的校尉,暂时稳住了局势,但他很清楚,这只是表象。
大营里十万将士,人心惶惶,私下里关于他弑父夺权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他现在坐的这个北境统帅的位置,就像是坐在一个火药桶上,随时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将军,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抓住王战,堵住悠悠众口。”
孙参军硬着头皮,出列说道:“只要王战一死,死无对证,那些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抓?怎么抓?”魏琛一肚子火没处发。
“草原那么大,他们八匹马,往里一钻,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帐外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惊惶。
“报,将军,不好了!”
“又他娘的怎么了?”魏琛怒吼道。
“北边巡逻的兄弟,发现了一支匈奴骑兵的尸体,大概有上百人,看装束,是匈奴王庭的精锐!”
“什么?”魏琛一愣。
“尸体旁边,还发现了这个。”亲兵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件女子的披风,用上好的云锦制成,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虽然沾染了血污,但依旧掩不住那份逼人的贵气。
魏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这件披风。
前几日,镇南王府的小郡主永安路过大营,他还曾设宴款待,当时郡主穿的正是这身衣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
匈奴王庭精锐,深入边境,郡主失踪……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魏琛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郡主在他的辖区内被掳,这要是传回京城,他这个北境统帅的位子,别说坐稳了,恐怕连脑袋都保不住。
镇南王一怒,就算是皇帝,也得掂量掂量。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恐。
但紧接着,一股狂喜,冲散了所有的恐惧。
机会!
一个天大的机会!
只要他能抢在所有人之前,把郡主救回来,那他就不再是弑父夺权的逆子,而是拯救郡主于危难之中的国家英雄!
到时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镇南王府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朝廷上下,谁还敢质疑他这个北境统帅的合法性?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魏琛在心中狂笑,脸上的狰狞,却被一种狂热的兴奋所取代。
“传我将令!”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张都尉,亲率神机营三千铁骑,即刻出关,向北搜索,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郡主的下落!”
“命陈校尉,封锁所有通往南方的关隘,严查过往行人,就说有匈奴奸细混入,要搜捕刺客!”
“再传令全军,就说逆贼王战,勾结匈奴,掳走永安郡主,罪该万死,凡提供其踪迹者,赏金千两,能斩杀其同党者,官升一级!”
一连串的命令,让帐下的将官们都愣住了,但随即,他们眼中都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封万户侯!
这个赏格,足以让任何一个士兵疯狂。
就在这时,又一名探马冲了进来,他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报将军!在匈奴人尸体东方约三十里处,发现新的踪迹,有七匹马,还有一具我军士兵的尸体,是被人用箭射杀的。”
“七匹马?”魏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王战一行,算上张奎是九个人。
张奎自爆身亡,现在又死了一个。
七个人七匹马!
这不正是王战一伙人的踪迹吗?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魏琛急切地问。
“从马蹄印看,是转向了东南方,往雁门关的方向去了!”
“雁门关?”魏琛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沉。
两个消息,先后在他脑海之中串联,按理来说,王战背叛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冲着匈奴的地盘逃窜。
可是在这般关头,他却反其道而行。
并非王战是傻子,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雁门关方向有活路。
他肯定救下了公主,那支匈奴队伍之所以会遭遇损失,就是因为王战等人的袭击,死去的那人,也是因为这般缘故!
所以,郡主此刻,肯定落在的王战手中。
只要能找到王战一伙人,郡主自然能落入自己的手中。
“哈哈哈哈,王战啊王战,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带着郡主,就能去搬救兵吗?你忘了,这北境现在是我说了算!”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东南方,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狂傲。
“神机营听令!”
“在!”张都尉轰然应诺。
“不必去北边了,全军转向,给老子追,他们只有七匹马,还带着一个女人和伤员,跑不远!”
“记住,郡主毫发无伤地带回来,至于王战和他那几个兄弟。”魏琛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我要活的。”
“我要当着十万大军的面,把他千刀万剐,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遵命!”
片刻之后,北境大营残破的北门,再次大开。
三千名身披重甲、手持火铳和强弩的精锐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汹涌而出。
他们是魏琛手中最锋利的刀,是最忠诚的猎犬。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支正带着大魏最后的希望,在草原上艰难跋涉的七人小队。
一场关乎荣耀与复仇,生存与毁灭的追逐,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