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在农场待了整整一周,展开了全方位的调查。
他们询问了所有与陆怀山有过接触的人,翻阅了大量档案材料,甚至还派人远赴陆怀山的老家进行核实。
可最终,他们仍一无所获。
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陆怀山,的确只是一名普通的劳改犯。
尽管他表现异常,却没有任何违法或犯罪的实证。
“陆怀山确有特殊能力,但暂未发现其具有危险性。”张明在总结报告中写道,“建议保持观察,无须特殊处置。”
王秀英得知这个结论,心里极不是滋味。
她原指望借上级之手彻底扳倒陆怀山,没想到再次落空。
“这陆怀山,命也太硬了。”她暗恼。
可她清楚,经此一遭,自己再想动陆怀山只会更难。
县里既然已经留意,再出什么岔子,她也脱不了责任。
调查组离开当天,农场又来了一批新人。
这批从各地调来的知青和劳改人员,将在这里继续接受改造。
其中一个姑娘格外显眼。
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秀,气质不同常人。
即便一身粗布工装,也掩不住那份天生的优雅。
更特别的是她那坚毅的眼神,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韧劲。
“这姑娘,不一般。”不少人心里都冒出这个念头。
她叫苏静姝,出身上海一个资本家家庭。
父亲曾是知名实业家,家底丰厚,可在一连串的运动中家道中落,最终举家被送改造。
年纪虽轻,她却早已历尽家族起伏,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
她清楚自己将面对什么,却并不绝望。
相反,她决心要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活出自己的尊严。
“报告!苏静姝前来报到!”她站在农场办公室外,声音清亮坚定。
孙干事打量着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他见过太多被送来的“大小姐”,刚来时个个心高气傲,可没多久就被现实压垮。
眼前这一个,倒有些不一样。
“苏静姝?”他故意板起脸,“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吗?”
“知道,”她答得平静,“因家庭成分问题,前来接受劳动改造。”
“知道就好,”孙干事点了点头,“在这,就得老老实实劳动。”
“不管从前多风光,在这儿都一样。”
“明白。”
她依旧平静。这副镇定让孙干事有些意外。
“你去芦苇滩工作组,工头是刘老栓,明早就去报到。”
苏静姝领了生活用品,被安排进女知青宿舍。
但她的到来并没受到欢迎。
其他女知青看她的眼神很冷,甚至带点敌意。
“又来个资本家小姐,”有人低声议论,“这种人最麻烦。”
“就是,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干。”
“到头来还得我们帮着收拾。”
苏静姝听见了,却没反驳。
她知道在这种地方,说话没用,唯有行动才能赢得尊重。
那晚,她躺在硬板床上,静静想着今后的路。
环境虽苦,她却没丧气,反而把这一切视作人生的淬炼。
“既然来了,就好好活下去。”她对自己说。
第二天一早,她准时去芦苇滩报到。
刘老栓看见这新来的姑娘,心情有些复杂。
自从上回被调查组问话,他做事格外谨慎,生怕再惹麻烦。
如今又来个资本家的女儿,他不由得心头一紧。
“苏静姝是吧?”他努力显得严肃,“我是这的工头刘老栓。”
“在这干活,得听安排、不能偷懒。”
“明白,刘工头。”她认真地点头。
这时陆怀山也来了。
作为工作组成员,他每天都得来劳动。
看见苏静姝的那刻,他心头微微一动。
这姑娘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不止是容貌出众,更是那种不肯屈服的气息。
在这压抑的地方,还能保持这般心气的人,太少见了。
苏静姝也注意到了陆怀山。
他穿着普通的劳动服,气质却与众不同。
没有麻木,也不见绝望,只有一种沉静的底气。
“这个人,不简单。”她心想。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碰。
虽只一瞬,却彼此都留下了印记。
“苏静姝,你跟陆怀山一组,”刘老栓安排道,“他会带你干活。”
“陆怀山,照顾一下新同志。”
陆怀山点头应下,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眼下处境敏感,并不适合与新来的人走太近,尤其像苏静姝这样出身特殊的。
但既然安排了,他也不便推拒。
“你好,我是陆怀山,”他主动开口,“欢迎来芦苇滩。”
“你好,我是苏静姝,”她声音温和,“请多指教。”
他们一起干活,陆怀山耐心地教她割芦苇、打捆子。
她虽没经验,却学得认真,不怕脏不怕累。
“做得不错,”陆怀山赞许地说,“比很多人强。”
“谢谢,”她微微一笑,“我会继续努力。”
那笑容让他心里一暖。在这冷漠的环境里,这样真诚的笑实在太难得。
一天活干完,苏静姝已是腰酸背痛,但仍坚持完成了所有任务。
其他工友看她这样,也有些改观:
“这大小姐还挺能吃苦。”
“是啊,不像娇气人。”
“看来不能小瞧人家。”
听到这些议论,她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她靠自己的努力赢得了第一份认可。
回去的路上,她主动跟陆怀山聊起来:
“你来这多久了?”
“一年多了,”他答,“差不多习惯了。”
“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说:“我想好好改造,早点回社会。”
“环境是苦,但我相信只要努力,总有希望。”
这话让陆怀山有些触动。
在这样的境遇里还能抱有希望,实在不易。
“你说得对,”他轻声回应,“希望最珍贵。”
聊得越多,他们越发现彼此看待人生的方式如此相似——
都相信人能靠努力改变命运,都不愿向现实低头。
这份共鸣,让两人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真好。”苏静姝诚恳地说。
“我也是。”陆怀山回应道。
可他心里明白,这段友谊将来必会经受不少考验。
在这个复杂的地方,任何关系都暗藏变数。
但能遇见苏静姝,已是一种幸运。
或许,她真会成为这段艰难岁月里,一个难得的同行者。
那晚陆怀山躺在床上,苏静姝的身影一再浮现。
这个美丽又坚韧的姑娘,在他心里刻下了清晰的印记。
而苏静姝也在回想白天的相遇。
虽然才认识一天,她却已感受到陆怀山身上某种说不清的吸引力——
不是来自外表,而是源于内在的力量与智慧。
“也许,我们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她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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