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凛冽的寒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
这里是地图上一片空白的区域,普通人的足迹绝无可能抵达。
一堵高墙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门口那块“701研究所”的牌子,朴素得近乎于一种伪装,字体平淡,毫无气势可言。
可一旦踏入那扇厚重的铁门,外界的喧嚣与严寒便被瞬间屏蔽。
这里,是共和国最尖端的“东方红”项目的心脏。
阎解成每一次走进这里,都感觉像是在穿越一道无形的屏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冷却液混合的味道,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只有远处机房传来持续而低沉的嗡鸣。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它本来的刻度,被分割成一个个需要攻克的难题和一串串等待验证的数据。
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国家从各个领域抽调而来的泰山北斗。那些只在学术期刊上见过的名字,如今都成了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他们或伏在图纸上,或对着仪器凝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
在这种氛围的裹挟下,阎解成彻底沉浸了进去,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几乎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直到墙上的日历被撕下最后一页,他才猛然发觉,已是除夕。
为了慰劳这群为国之重器而舍弃了家庭团圆的科研人员,研究所的后勤部门拿出了最高规格。
平日里肃静的内部礼堂,此刻灯火通明,桌椅被重新布置,铺上了崭新的白色桌布。
饭桌上,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硬菜流水般端了上来。
肥瘦相间、用酱油熬得红光发亮的红烧肉,每一块都颤巍巍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满满一大盘的大盘鸡,金黄的汤汁浸透了每一块土豆和鸡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条盛在巨大瓷盘里的清蒸大黄鱼,是从遥远的东海,由军机加急空运而来,鱼眼依旧清亮,象征着绝对的新鲜。
这顿年夜饭,吃得热烈而克制。
没有人大声喧哗,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疲惫之后难得的松弛。
饭后,所领导没有让大家散去。
先是给每一位科研人员都发了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以及一大叠可以在全国任何地方换取粮食的通用粮票。
这已经让许多出身清苦的工程师激动不已。
紧接着,所长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阎解成的身上。
“在项目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几位核心专家,请留一下。”
阎解成和另外几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一起,被单独请到了前面。
“小阎同志,这是组织上对你这段时间工作的肯定和奖励。”
所长亲自将一个用军绿色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递到了他的手里。
包裹很沉,入手分量十足。
阎解成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解开了绳结,打开了帆布。
里面赫然是一件崭新的深蓝色呢子大衣。
那蓝色深邃得如同冬夜的天空,面料厚实而挺括,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沉稳的光泽。他用手指轻轻捻过,能感受到羊毛独有的细腻与温润。
大衣旁边,是一块静静躺在丝绒衬垫里的上海牌全钢手表。
这东西在市面上早已被炒成了天价,是有钱有票也买不到的身份象征。它的表盘简洁明了,钢制的表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精密的光芒,每一处打磨都彰显着那个时代工业制造的最高水平。
而在包裹的最深处,是两瓶用泛黄的草纸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酒瓶,瓶口处,系着一抹鲜艳的红丝带。
茅台!
即便是阎解成,呼吸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福利,而是荣誉的象征。
“这……所长,这太贵重了!”
阎解成下意识地就要将包裹推回去。这三样东西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所长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却坚定地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拿着!”
所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
“这是你应得的!”
他看着阎解成,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里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你们,是国家的功臣,是民族的脊梁!为了‘东方红’,你们放弃了小家,日夜奋战在这里。国家,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
这番话掷地有声。
这份奖励的丰厚程度,远超任何一家工厂的年终福利。
它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馈赠,更是一种强烈的信号,一种发自国家最高层面的态度。
它彰显着,对这些顶尖科研人员,国家发自内心的重视与尊敬。
阎解成的手不再推辞。
他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那件呢子大衣的厚重,那块手表的冰凉,都化作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选择了这条路,一条远离了四合院鸡毛蒜皮,投身于星辰大海的道路。
在这一刻,他无比确定。
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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