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阎解成将自己的智慧与热血,悉数熔铸进共和国那颗冉冉升起的“启明星”时,四合院的阴暗角落里,一个灵魂正在嫉妒与怨恨的泥潭中,加速腐烂。
傻柱。
自从偷鸡事件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与他为敌。
院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疏远和看笑话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以往,那些围着他“柱子哥”长、“柱子哥”短的邻居,现在见了他,要么扭头就走,要么就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那声音比冬天的北风还刮人。
最让他心寒的,是秦淮茹。
那个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的女人,也对他冷淡了下来。她不再主动找他带饭盒,不再对他笑得那么甜,甚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吝于给予。
傻柱心里清楚,那只没保住的鸡,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不通。
他把这一切的根源,都死死地钉在了阎解成的身上。
那个该死的、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阎老西!
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在院里一次又一次地丢人现眼?如果不是他,一大爷怎么会对自己越来越严厉?如果不是他,秦姐又怎么会对自己冷眼相待?
恨意,如同发了酵的毒液,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翻腾。
动手?
他不敢。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但那股子冲动很快就被理智浇灭。现在院里那几个大爷,尤其是聋老太太,都把阎解成当成了眼珠子护着。自己要是敢动一根手指头,都不用等厂里保卫科,院里人就能把自己给生吞了。
不能用蛮力,那就用脑子!
傻柱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聪明”。
他选择了一条他认为更高级,也更致命的道路——匿名举报。
夜,深了。
寒风在窗外呼啸,拍打着脆弱的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
傻柱关紧了房门,用后背死死抵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整个世界。他拉上窗帘,就着那盏十五瓦、光线昏黄得如同鬼火的灯泡,趴在了那张油腻腻的八仙桌上。
他从一本破旧的作业本上,小心地撕下一页纸。纸张泛黄,边缘还带着毛刺。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只剩一小截的铅笔头,就着口水舔了舔笔尖,开始了他自以为是的“正义审判”。
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
歪歪扭扭的字迹,如同他扭曲的心,一行行地爬满了纸张。
“……举报我院阎解成,此人生活作风极其奢靡!年纪轻轻,就身穿价格昂贵的呢子大衣,手戴人人羡慕的上海牌手表,这与我们朴素的工人阶级,形成了鲜明对比,是严重的思想脱节!”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重重地喘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快意。
还不够!
这还不够狠!
他继续写道:
“并且,此人行踪极其诡秘!经常有神秘的黑色小轿车在胡同口接送!我们严重怀疑,他与潜伏的外国特务有不正当联系,有出卖国家重要机密的重大嫌疑!恳请组织上,对这种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害群之马,进行严查!彻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举起那张薄薄的信纸,对着昏黄的灯光,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每一个字,在他看来都充满了力量,都像是一把能刺穿阎解成心脏的刀子。
“嘿嘿……嘿嘿嘿……”
压抑的、得意的冷笑声,在寂静的小屋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他觉得自己的这封信,字字诛心,句句要命。只要这封信寄出去,阎解成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像个做贼一样,揣着那封信,悄悄溜出四合院,将它塞进了邮筒。
寄往,红星钟表厂保卫科。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这封煞费苦心、赌上全部怨念的举报信,从投进邮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阎解成的人事档案和安保级别,早在他被借调到701研究所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提升到了一个傻柱永远无法理解和触及的高度。
信,顺利地抵达了红星钟表厂保卫科。
科长拆开信封,粗略地扫了一眼内容,眉头先是微微一皱。当他的目光落在“阎解成”这三个字上时,他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随即,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有任何隐瞒。这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处理的事情了。
他立刻按照保密条例,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装进一个印着“机密”字样的牛皮纸信封里,亲自、加急转送到了701研究所的保卫部门。
701所的保卫干事们,传看着这封来自“人民群众”的举报信。
办公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笑声像是点燃了引线。
“外国特务?还坐黑色小轿车?我的天,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这种东西?”
“这举报人是活在上个世纪吗?脑子还停留在抓特务的电影里吧?”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干事,拿起信纸,用两根手指头嫌弃地捏着,摇头笑道:
“简直是胡闹!阎总工要是特务,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特务窝吗?”
这封在傻柱看来,威力足以毁天灭地的“炸弹”,在真正了解内情的人眼中,不过是一个无知者在黑暗中发出的、滑稽可笑的呓语。
它被例行公事地登记、归档。
然后,被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墙角的碎纸机。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嗡嗡”声,那张承载着傻柱全部怨毒和希望的信纸,瞬间化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纸屑。
没有掀起任何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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