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文克劳塔楼高处的空气,比城堡其他地方要稀薄一些,带着一种属于天空的清冷。
里奥推开那扇刻着青铜鹰隼浮雕的宿舍门。
门轴转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将他带入一个全新的、将在未来七年里被称为“家”的空间。
房间是圆形的,石砌的墙壁给人一种坚固而古老的感觉。四张带有天鹅绒帷幔的四柱床,沿着弧形的墙壁均匀地分布开。此刻,其中两张床已经有了主人。
“嗨!”
一个声音在他踏入房间的瞬间就响了起来,充满了未经打磨的热情。
说话的是个黑发男孩,眼神灵动,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毫无城府的笑容。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大得让床板都跟着晃了晃。
“你就是里奥·阿斯特吧!”
他几乎是跳过来的,热情地伸出手。
“我叫迈克尔·科纳,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泰利·布特。”
另一个男孩也站了起来,他稍显瘦高,气质更文静一些,但眼神里同样闪烁着无法抑制的好奇与兴奋。
他友好地伸出手,握手的时候特意加了点力气。
“你在鹰环门前的表现真是太酷了!‘流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四个床位空着,行李整齐地放在床脚,它的主人似乎还没回来。
迈克尔和泰利,这两个刚刚脱离麻瓜世界的男孩,对霍格沃茨的一切都像是海绵吸水,贪婪地吸收着所有新奇的信息。当他们看到在火车上和分院仪式上都足够出彩的里奥时,那种找到了主心骨的兴奋感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里奥将自己的龙皮行李箱轻轻放在靠窗的那个空床位旁,箱子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打开箱子,整理里面的衣物。
这个简单的动作,是他用来对抗脑内喧嚣的屏障。
“里奥,快跟我们说说!”
迈克尔完全不在意里奥的沉默,他像只精力过剩的小猎犬,凑了过来,眼睛亮得惊人。
“火车上的事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听一个赫奇帕奇的家伙说,你一个无声咒就让克拉布和高尔那两个大块头跳起了踢踏舞,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圆形宿舍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还有还有,”泰利也按捺不住,追问道,“你在车站的时候,到底对马尔福说了什么?我看到他了,他当时的脸色,简直像是吞了一只活的蒲绒绒!就一句话,他就吓跑了?”
连珠炮般的问题,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密集地砸向里奥。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轻微地抽动。
一股深沉的倦意,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从他骨髓深处一寸寸漫上来。
白天发生的一幕幕,那些被他强行压制在意识深处的画面,此刻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翻倒巷阴暗角落里,卢修斯·马尔福那双灰色的、蛇一般的眼睛。
古灵阁深处,妖精拉环那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尖锐眼神。
韦斯莱双胞胎递过金加隆时,那份混杂着狡黠与信任的复杂笑容。
还有纳威·隆巴顿那双总是噙着泪水的、不安的眼睛。
卢娜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空灵的呢喃。
级长佩内洛·克里瓦特公事公办却又暗藏试探的交涉……
每一张脸,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一条需要精密计算的公式。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齿轮因为过度摩擦而发出刺耳的尖啸,滚烫得几乎要熔化。
他需要安静。
不是表面的安静,而是灵魂深处的、绝对的寂静。
他需要冥想,将这一天庞杂的信息流彻底梳理、归档、封存。
“那只是运用了一些小技巧。”
里奥的声音很平稳,他将一件熨烫平整的衬衫叠好,放进床头柜,动作一丝不苟。
“至于马尔福,我只是提醒了他,他的父亲不会喜欢看到他在开学第一天就惹是生非。”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经过了计算,既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又没有透露任何关键信息。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在前世今生中早已刻入骨髓的生存策略。
然而,迈克尔和泰利显然对这种“官方”解释并不满意,但他们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里奥的“秘诀”,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对未来的无限遐想和对教授们的八卦上。
里奥终于铺好了自己的床单,天鹅绒的墨绿色床单触感冰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一丝。
“很高兴和你们聊天。”
他转过身,用一种礼貌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轻轻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不过我有些累了,需要为明天的课程进行冥-想。你知道,魔药课的斯内普教授可不好对付。”
他特意将“冥想”这个词说得很重,赋予它一种拉文克劳式的、学术性的庄重感。
“哦,当然当然!”
迈克尔立刻点头,脸上露出“我懂的”表情。
泰利也表示理解,聪明的拉文克劳从不打扰别人的学习和思考。
然而,他们之间的兴奋讨论并没有就此停止。里奥的提醒反而为他们开辟了一个全新的、更刺激的话题。
“斯内普教授!”迈克尔压低了声音,但兴奋不减反增,“我哥哥说,他能看透你的大脑!他会用摄神取念术,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还听说,”泰利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他会把不听话的学生做成魔药……当然,这肯定是高年级的玩笑,但据说他的储藏室里,真的有学生的头发和指甲……”
里奥的眼角无法抑制地跳了一下。
他放弃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两位依旧兴致高昂的室友,从自己的行李箱最底层,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的小木盒。
盒子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团软软的、橘黄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黏土或者橡皮泥。
这是他根据记忆中韦斯莱双胞胎的“伸缩耳”原理,用一点变形术和麻瓜材料制作的简易版。他还没来得及研究如何让它拥有窃听功能,但它最基础的物理特性——隔音,却已经相当完美。
里奥捏起那两团柔软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橘黄色的耳塞完美地贴合了他的耳道轮廓。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迈克尔和泰利热烈激昂的讨论声,那些关于斯内普的、越来越离奇的恐怖传闻,都变成了一场无声的默剧。他能看到他们夸张的口型和飞舞的手势,却听不到一个字节的噪音。
一种巨大的、令人安心的宁静,将他温柔地包裹。
里奥躺在柔软的四柱床上,拉上了墨绿色的帷幔,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再去想卢修斯的威胁,不再去计算金加隆的收益,不再去分析任何人的动机。
这漫长、精彩、却也无比疲惫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在绝对的寂静中,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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