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唐骑铁血安西 > 第七十八章:翁婿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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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的晨光刚漫过朱雀大街的坊墙,郑远已陪着赵婉婷坐上了马车。车帘外,卖胡饼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混着马蹄声,织成一幅鲜活的市井图。赵婉婷挑着帘角往外看,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映得她眉眼愈发柔和。

“爹知道你今天回来,一早就去后院摘了些新枣,说要给你熬枣泥粥。”她转头对郑远笑道,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自去年深秋郑远出征,她已有半年没回娘家,此刻想着父亲的模样,竟有些雀跃。

郑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绢布传过去:“岳父大人身子还好?去年临走时,听他说膝盖有些风湿。”

“好多了,”赵婉婷点头,“我让人从西域捎了些雪莲,泡在酒里给他擦腿,今年开春就没再喊疼了。”

马车行至通化门附近的赵府门前,刚停下,就见赵父已拄着拐杖立在门首。他穿着件藏青色的锦袍,须发虽已花白,腰杆却挺得笔直,见了马车,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两星炭火。

“爹!”赵婉婷掀帘下车,快步扑过去扶住父亲的胳膊。

赵父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却落在随后下车的郑远身上,上下打量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小子!黑了,瘦了,可这精气神,比去年更足了!”他说着,一把抓住郑远的手腕,指腹在他虎口的老茧上摩挲,“战场上没少拼杀吧?”

“让岳父大人挂念了。”郑远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敬意。他敬重这位老人——不仅因为他是赵婉婷的父亲,更因为这位户部侍郎教给他不少为官处世的道理。

“进屋说,进屋说!”赵父拉着郑远往里走,眼角的皱纹堆成了沟壑,“枣泥粥刚熬好,还热着呢。”

正厅里,丫鬟早已摆上了早餐:一碗稠厚的枣泥粥,几碟酱菜,还有刚出炉的胡饼。赵父拉着郑远坐下,亲自给他盛了碗粥:“快尝尝,这枣是后院老树上结的,比外面买的甜。”

郑远接过粥碗,温热的粥香混着枣甜扑鼻而来,喝一口,暖意从胃里直窜到心口。他忽然想起在达日城啃冻青稞饼的日子,眼眶微微发热。

“听说你把吐蕃赞普给擒回来了?”赵父呷了口茶,看似随意地问,“长安城里都传遍了,说郑侯一战定雪域,比当年的卫仲卿、霍去病还威风。”

郑远放下粥碗,刚要谦虚几句,却见赵父摆了摆手,目光沉了沉:“可陛下好像还没给你封赏?”

郑远一怔,随即坦然道:“确是如此。不过小婿刚回长安,军务还没交割清楚,陛下许是另有安排。”话虽如此,他心里并非毫无波澜——擒获敌首、平定一国,按律当封公侯,至少也该加官进爵,可如今除了几句口头嘉奖,朝廷竟未有任何旨意。

赵婉婷在一旁听着,悄悄捏了捏郑远的衣袖,眼里藏着担忧。她这些日子在侯府,也听下人议论过此事,有人说陛下忌惮郑远功高震主,也有人说张仪潮在朝中说了坏话,她虽不信,却难免揪心。

赵父看在眼里,放下茶盏,对女儿笑道:“婉婷,去看看厨房的莲子羹炖好了没有,我跟你夫君说几句体己话。”

赵婉婷知道父亲有话要单独对郑远说,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正厅里只剩下翁婿二人,气氛忽然静了下来。赵父望着窗外的石榴树,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小子,你觉得陛下为何不赏你?”

郑远沉吟道:“小婿不敢妄测圣意。或许是小婿在吐蕃处置贵族时,手段过烈,引得朝中非议?”

“非也。”赵父摇头,指尖在拐杖的龙头上轻轻敲击,“你在吐蕃斩韦·达纳坚,收贵族土地分予农奴,做得没错——乱世用重典,治雪域就得狠一点,不然镇不住那些豺狼。”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陛下不赏你,是怕你太风光。”

郑远愣住了。

“你想想,”赵父缓缓道,“你年方三十,就已擒获敌首,平定一国,军中威望甚至超过了张仪潮。长安城里,多少世家子弟把你当楷模?多少武将唯你马首是瞻?”他拿起一块胡饼,掰了半块递给郑远,“树大招风啊。”

郑远捏着胡饼,忽然明白了。皇帝留他在长安,看似委以重任,实则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不赏他,是怕他功高盖主,引得朝臣猜忌、宗室忌惮。就像当年的白起、韩信,不是败在战场,而是败在“功高不赏”四个字上。

“陛下这是……在护着小婿?”他喃喃道。

“算是吧。”赵父点头,“陛下是明君,知道你是栋梁,不想你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刻意压一压你的风头,让你少些非议,也让你自己沉下心来——这朝堂,比雪域的战场更凶险。”

他看着郑远,语重心长道:“你在战场上能运筹帷幄,可在朝堂上,得学会藏锋。陛下不给你封赏,你就当是歇口气;有人背后说你闲话,你就当是风吹过。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陛下该给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郑远心中豁然开朗,像拨开了连日来的迷雾。他起身对着赵父深深一揖:“多谢岳父大人点醒,小婿茅塞顿开。”

“傻小子。”赵父笑了,“我不帮你,难道帮外人?”他指了指里屋,“婉婷这孩子心细,这些日子没少为你的事操心,你回去了,好好跟她说说话,别让她跟着你犯愁。”

正说着,赵婉婷端着莲子羹走进来,见两人神色轻松,便知是说开了,脸上露出笑意:“爹,郑远,喝羹吧,刚炖好的。”

郑远接过瓷碗,莲子的清香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化开。他看了眼赵婉婷,她正低头给父亲整理衣襟,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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