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明宫时,阳光正好,朱雀大街上的柳絮已落尽,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绿荫。郑远骑在马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有了去处——比起在苏州做个安逸刺史,他更向往岭南的海浪与战船。
回到侯府,赵婉婷正在廊下晾晒新收的艾草。见他回来,忙迎上去:“怎么样?陛下答应了吗?”
郑远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正厅,笑着道:“陛下没让我去苏州。”
赵婉婷的心一紧:“那……”
“他让我去岭南,当海军统领。”郑远看着她的眼睛,“婉婷,你愿意跟我去南海吗?那里有风浪,有瘴气,可能不如长安安稳。”
赵婉婷愣住了,随即笑了,眼角的梨涡盛着阳光:“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达日城的风雪我都等过来了,南海的浪涛又算什么?”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过,海军统领是做什么的?难道要天天在船上住?”
“差不多。”郑远被她逗笑,“以后,我带你去看南海的日出,去捡海边的贝壳,听说那里的珊瑚,比长安的琉璃还好看。”
正说着,内侍捧着圣旨走进府来,高声唱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安西军副将郑远,平定吐蕃,功在社稷,特任岭南海军统领,总领南海防务。其妻赵氏婉婷,贤良淑德,持家有道,封淑人,赐诰命,食邑三百户……钦此!”
赵婉婷懵在原地,本以为这是皇帝给自己丈夫的圣旨,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直到郑远拉着她接旨,才反应过来。
捧着那卷明黄的诰命文书,指尖都在发颤——她自幼听父亲说过,多少官宦夫人终其一生都盼不到这张文书,如今竟落在了自己头上。
“这……这是真的?”她抬头看着郑远,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真的。”郑远替她拂去裙摆上的褶皱,声音温柔,“陛下说,这是你应得的。”
送走内侍后,赵婉婷抱着诰命文书,忽然红了眼眶:“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明日我们再去趟赵府,把好消息告诉他。”郑远拥住她,“不过,咱们得尽快收拾行装,最多半月,就要启程去岭南了。”
次日,郑远与赵婉婷带着诰命文书前往赵府。赵父见了文书,先是怔了半晌,随即老泪纵横,捧着文书在书房里踱了三圈,才对郑远道:“陛下此举,既是恩典,也是提醒啊。”
“小婿明白。”郑远躬身道,“陛下赐婉婷诰命,是让小婿记住,身后不仅有大唐,还有家,行事需得更谨慎。”
“你能懂就好。”赵父点头,又转向女儿,“岭南湿热,你自幼在长安长大,怕是吃不消。我已让人备了些祛湿的药材,还有你外祖父传下来的那张南海舆图,都让你带去。”他看向郑远,语气郑重,“海军不比陆军,风浪无常,诸国林立,你既要强硬护我大唐商旅,也要懂得与诸国周旋。你要记住,水至柔能穿石,刚柔并济,方能立住脚跟。”
“小婿谨记岳父教诲。”郑远深深一揖。
接下来的日子,侯府里一片忙碌。郑远忙着交接军务,与户部、兵部商议海军筹建事宜;赵婉婷则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向赵父寻来去过岭南的老嬷嬷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学着准备应对瘴气的草药。赵父时常过来,或指点郑远看海图,或教赵婉婷辨识草药,一家人忙得充实而安稳。
出发前一日,赵父特意摆了家宴。席间,他举起酒杯,对郑远道:“岭南虽远,却也是大唐疆土。小婿此去,要让南海诸国知道,我大唐不仅有雪域铁骑,还有劈波斩浪的海军。”
“小婿定不负陛下与岳父所托。”郑远举杯回敬,一饮而尽。
启程那日,长安的百姓自发地站在街道两旁,看着这支即将远赴岭南的队伍。郑远骑着马,赵婉婷坐在装饰简朴的马车里,车帘掀开一角,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没有离愁,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驶过通化门,渐渐远离了繁华的长安。郑远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宏伟的都城在尘烟中越来越小,而前方的路,正通向蔚蓝的大海。
岭南的风,带着海的咸涩,已在远方等候。而那面崭新的海军军旗,即将在南海的阳光下,猎猎升起。
离开长安的第三日,队伍行至商州地界。晨雾还未散尽,官道旁的秦岭余脉隐在乳白的雾霭中,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郑远勒住马缰,望着身后渐渐模糊的长安城方向,赵父临行前的话语犹在耳畔:“出了潼关,便是另一片天地了。”
随行的三百亲卫多是关中子弟,此刻正围着篝火烤饼,见郑远回望长安,有人忍不住问:“将军,岭南湿热,听说连石头都能长出青苔,咱们真要在那待上三五年?”
郑远笑了笑,扬鞭指向南方:“当年去安西,也有人说大漠能渴死人,雪山能冻掉耳朵,可咱们不也闯过来了?”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撩开车帘,“婉婷,要不要下来透透气?”
赵婉婷正对着车窗整理诰命文书的锦盒,闻言探出头来,鬓边的珍珠步摇在晨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外面风大吗?”她自幼在长安深闺,这是第一次远行,虽有几分新奇,却也难掩拘谨。
“裹紧些就不冷了。”郑远递给她一件狐裘披风,亲自扶她下车。
官道旁的田埂上,几个农夫正赶着水牛犁地。那牛走得缓慢,犁头入土浅,翻起的土块大小不一,农夫扶着犁柄,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进泥土里,看着格外费力。赵婉婷望着那些弯腰弓背的身影,轻声道:“他们这些农夫实在是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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