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毒沼的瘴气浓得能掐出水来,正午的日头被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腐叶在水面堆成黑褐色的浮毯,一脚踩下,淤泥里的毒水蛭便会顺着裤脚往上爬,吸盘咬得人皮肤发麻。更要命的是空气里的味道——腐肉的腥甜混着毒草的苦臭,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寻常修士在这里撑不过半个时辰,就得被瘴气蚀穿肺腑。
天地裹着厚重的黑斗篷,斗篷边缘沾到的毒沼水正滋滋冒泡,却被他周身萦绕的金色道韵挡在半寸之外。那道韵是洪荒亲手注入的“护道金光”,能暂时隔绝太初之毒的腐蚀,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灼痛——上次在极地被太初之寒冻伤的旧伤,似乎在被这里的毒力唤醒。
“还没到?”天地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怕惊动沼泽深处的东西。他握紧腰间的“噬魂改”,黑色剑柄上的纹路泛着微弱的光,这是柄被洪荒改造过的灵兵,能吞噬敌人的灵力,可面对太初之毒的腐蚀,他心里没底。
太初之木跟在身后,绿色裙摆扫过水面时,周围缠人的毒藤竟像见了猫的老鼠,簌簌往两侧缩,露出下面泛着诡异荧光的紫黑色水面。她手中的柳叶权杖轻点淤泥,细如发丝的藤蔓从杖尖窜出,在水里探来探去,活像在找食的蛇。这些藤蔓是她的本命灵植,能感知到同源的太初之力,此刻正微微颤抖,显然离目标越来越近。
“快了。”权杖顶端的绿宝石突然亮得刺眼,光芒穿透瘴气,直指毒沼中央那片翻滚着浓紫色瘴气的区域,“看到那片紫雾了吗?那就是太初之毒的本源所在。它的毒甚至能啃穿洪荒的创世道韵,等会儿别硬抗,我来布困灵阵,你负责牵制。”
天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区域的水面泛着油光,紫黑色瘴气像活物般翻涌,偶尔有路过的毒鸟不小心闯入,刚触到瘴气就直直坠落,羽毛瞬间被腐蚀成黑灰,连尸体都没留下。他咽了口唾沫,金色道韵在掌心凝成半寸长的光刃:“你们太初之灵不是出自同一处吗,就不能好好谈谈?非要动手?”
太初之木没接话,只是踏上自己织就的藤蔓桥。那藤蔓是用她的本源之力催生的,泛着淡淡的绿光,踩在上面稳如平地。可刚走三步,脚下的水面突然“哗啦”炸开,一道碗口粗的紫色毒藤带着腥臭的毒液直抽过来——毒藤上的尖刺泛着紫黑,还挂着半融化的腐肉,一看就沾着能融骨的剧毒。
天地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瞬间,毒藤抽在身后的藤蔓桥上,“咔嚓”一声脆响,半段藤蔓瞬间被腐蚀成黑灰,坠入毒沼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直接融成了一滩紫黑色液体。他惊出一身冷汗,要是慢上半拍,此刻被融成灰的就是他的胳膊。
“啧,果然是你这丫头。”
毒雾从毒藤根部翻涌出来,渐渐凝成个模糊的人影。这人影浑身裹着紫黑色毒烟,毒烟里还飘着细小的毒刺,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还带着毒汁滴落的“滴答”声。它绕着藤蔓桥转了一圈,毒烟所过之处,水面都泛起细小的泡沫,显然连空气都被染上了剧毒。
“我当是谁这么大本事,能找到我藏这么深的地方,原来是你啊,我的好妹妹。”毒雾人影停在太初之木面前,毒烟微微收敛,隐约能看到一双泛着紫黑的眼睛,“怎么?跟着洪荒那家伙,日子过得很滋润?连自己的同族都要抓了?”
太初之木的脚步顿了顿,藤蔓桥晃了晃,连她垂在身侧的手都微微攥紧。她看着眼前的毒雾人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被冷意取代:“洪荒能给我们安身的地方,总比你躲在这臭泥潭里强。你看看现在的六道,法则不全。到处都是追杀太初之灵的人,只有跟着他,我们才能活下去。”
“安身?”毒雾人影突然尖笑起来,毒烟里的尖刺都跟着颤抖,笑声里满是嘲讽,“他是把我们当肥猪养!等养肥了,就一刀宰了取本源!你没感应到太初之寒都快支离破碎了吗?你也想变成那样?”
天地听得心头一震,握着“噬魂改”的手紧了紧。他想起上次在极地见到的太初之寒,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还有被强行抽取本源时的痛苦嘶吼,确实像极了没有意识的兵器。可他不敢多问,只能挥刀斩向毒藤,黑色剑气带着吞噬之力,直劈毒雾人影:“别听它胡说!抓住它,洪荒自有安排!”
黑色剑气刚碰到毒雾,就“滋滋”冒起黑灰,剑气边缘被快速腐蚀,连刀身都被溅到的毒汁蚀出细小的坑。天地咬牙加大道韵输出,剑气暴涨三分,终于将毒藤斩断,可断口处的紫黑色毒液喷溅而出,落在藤蔓桥上,瞬间烧出一个个小窟窿。那些窟窿还在不断扩大,眼看就要把藤蔓桥拦腰截断。
“安排?安排我们死无全尸吗?”毒雾人影猛地散开,化作漫天毒丝,像一张大网般罩向天地。紫黑色毒丝细如牛毛,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刚触到天地周身的金色道韵,就像热油浇在雪上,瞬间蚀出个小窟窿。天地慌忙后退,却被脚下的淤泥绊了个趔趄,眼看毒丝就要缠上他的脖颈——
“小心!”太初之木见状,连忙操控藤蔓缠住天地的腰,把他拽回藤蔓桥的安全区域。同时将权杖狠狠插入桥面,无数带刺的藤蔓从桥身窜出,像盾牌般挡住毒丝。那些藤蔓泛着绿光,带着太初之木的生机道韵,与毒丝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毒丝被一点点消融,藤蔓也在快速枯萎,双方竟是势均力敌。
“用搜灵印!”太初之木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绿宝石光芒暴涨,将周围的瘴气逼退数尺。她知道,自己的生机道韵虽能暂时克制毒力,却撑不了多久,一旦藤蔓枯萎,他们两人都会被毒丝吞噬。
天地不敢怠慢,眉心的金色符文瞬间亮起——那是洪荒赐予他的“搜灵印”,能压制太初之灵的本源。金色光芒顺着藤蔓铺在水面,在毒沼中央织成一道巨大的绿色阵纹,阵纹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正是太初之木提前准备好的困灵阵。阵纹刚一成型,就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毒雾牢牢困在中央。
“滋滋——”毒雾撞在阵纹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紫黑色毒汁顺着阵纹往下滴,却始终无法突破符文的束缚。阵纹越收越紧,毒雾里传来沉闷的嘶吼,显然太初之毒正在拼命反抗。
过了片刻,毒雾人影再次凝聚,只是这次的身形比之前淡了不少,周身的毒烟也稀薄了些。它看着太初之木,眼神里满是失望,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当年在混沌里,是谁刚诞生时太虚弱,冻得瑟瑟发抖,靠我用毒雾挡住寒风?是谁被其他灵体欺负,是我用毒刺把那些家伙赶跑,护着你躲在混沌裂缝里?现在你倒好,帮着外人来抓我——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太初之木的指尖颤了颤,操控藤蔓的手顿了顿,连藤蔓的生长速度都慢了下来。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此刻像潮水般涌来——混沌初开时的寒冷,灵体间的厮杀,还有太初之毒用毒雾为她筑起的屏障……可这些记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世界不一样了,只有跟着洪荒,我们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毒雾人影突然炸了,紫黑色毒雾冲破阵纹的缝隙,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直扑太初之木。它周身的毒刺暴涨数倍,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剑,带着能穿透金石的威势。太初之木慌忙操控藤蔓在身前织成三层绿盾,可毒刺刚触到盾牌,就像切豆腐般穿透,连坚韧的藤蔓都被染成紫黑,快速枯萎。
“你这叫活下去?你这叫帮着外人杀自己的亲人!”毒雾人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显狰狞,“太初之火为了护我们,被他打落了半成本源,至今还没法转世,还在凡间颠沛流离;太初之雷躲了这么多年,连面都不敢露;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你还要帮着那刽子手来斩尽杀绝?你忘了我们在混沌里发过的誓吗?”
天地趁机把金色道韵拧成锁链,像一条条金色的蛇般缠向毒雾的核心。可毒雾的腐蚀力远超预期,锁链刚碰到毒雾,就开始滋滋作响,金色道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锁链上很快布满了细小的坑洞。“别跟它废话!困灵阵收紧!”天地嘶吼着,将体内剩余的道韵尽数注入锁链,试图压制毒雾的反抗。
太初之木闭了闭眼,猛地抬手,无数藤蔓从阵纹边缘窜出,像潮水般涌向毒雾,与金色锁链缠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牢笼,把毒雾往中间压。毒雾人影在牢笼里疯狂嘶吼,毒汁顺着藤蔓和锁链往下滴,把水面蚀出一个个小坑。它突然调转方向,毒雾凝聚成一柄巨大的毒刃,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斩天地的金色锁链——
“铛!”
一声脆响震得整个毒沼都在颤抖,金色锁链被毒刃劈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天地被反震得连连后退,撞在藤蔓桥的边缘,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道韵紊乱不堪,刚才那一下,不仅震伤了他的经脉,还让毒刃上的毒力顺着锁链侵入了他的体内,此刻正顺着血液往心脏蔓延。
“太初之木!你会后悔的!”毒雾人影再次凝聚,毒刃又劈向太初之木,“洪荒那家伙,连自己的道韵都能出卖,怎么可能放过我们这些有利用价值的‘养料’!等他集齐足够的太初之灵,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太初之木没有躲闪,反而操控藤蔓缠住毒刃的根部,同时将“搜灵印”的力量尽数注入藤蔓。金色符文顺着藤蔓蔓延,像一条条小蛇般钻进毒刃的本体,一点点侵蚀毒雾的本源。毒刃的光芒渐渐黯淡,上面的紫黑色毒雾开始消散,露出里面泛着微光的核心。
毒雾人影感受到本源被侵蚀,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试图挣脱藤蔓和锁链的束缚。可困灵阵的力量越来越强,金色符文已经布满了它的全身,将毒雾一点点压缩。它看着太初之木,眼神里满是绝望,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妹妹……别再错下去了……”
太初之木别过脸,不敢再看它的眼睛,只是加快了压缩的速度。随着“搜灵印”的力量不断往核心灌注,毒雾最终被压成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紫黑色晶体,悬浮在天地掌心。晶体表面的毒汁还在滋滋冒泡,泛着诡异的紫光,连天地周身的金色道韵都挡得有些吃力,掌心的皮肤已经被染成了紫黑色。
“成了。”天地松了口气,刚想将晶体收入储物袋,却被太初之木拦住。
“别用储物袋。”她递过来一个用藤蔓编织的盒子,盒子上刻着压制毒力的符文,“它的毒能腐蚀空间,放在储物袋里会污染其他东西,甚至可能把储物袋蚀穿,让它跑出去。”
天地依言将晶体放进藤蔓盒,刚盖上盖子,就听到盒子里传来细微的震动,显然太初之毒还在试图反抗。他握紧盒子,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灼痛越来越强烈,连忙运转道韵压制体内的毒力。
太初之木看着那枚晶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转身往毒沼外走,绿色裙摆扫过水面,将刚才的战斗痕迹悄悄掩盖:“走吧,下一个目标是太初之风,在西漠的风蚀谷。洪荒催得紧,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天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它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太初之木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得像冰:“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够了。洪荒的计划不是我们能揣测的,只要按他说的做,我们就能活下去。”
天地没有再追问,只是握紧了手中的藤蔓盒。他能感觉到盒子里的晶体还在微微颤抖,像一个在哭泣的孩子,控诉着这场同根相残的悲剧。毒沼的瘴气慢慢合拢,将刚才的争执和厮杀都盖了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场抓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随着越来越多的太初之灵落入洪荒手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六道的某个角落悄然酝酿。
而此刻,北海深渊的密室里,洪荒正站在水镜前,看着毒沼里发生的一切。水镜里的画面渐渐消失,他转身看向培养舱里的太初之寒——后者的身体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背后伸出六根冰晶触手,眉心的金色符文比之前更大,周身的暗金色寒气越来越浓。
“很好。”洪荒嘴角勾出抹冷冽的笑,指尖轻轻划过培养舱的玻璃,“太初之毒也到手了,再多齐太初之灵,我的计划就能完成了。”
他抬手一挥,水镜里出现西漠风蚀谷的画面——那里狂风呼啸,风蚀岩柱林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在风柱间穿梭,正是太初之风。洪荒的眼神变得越发狂热:“很快……很快所有太初之灵都会成为我的养料,到那时,我就能重归创世级,甚至……超越创世级!”
培养舱里的太初之寒突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纯粹的杀戮欲。他背后的冰晶触手微微颤动,显然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战斗。洪荒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别急,等集齐足够多的太初之灵,就有你发挥的地方了。”
北海上的风雨越来越大,将整个北海都裹在一片白茫茫的寒冷中。没有人知道,这片深海下正孕育着一个足以颠覆六道的阴谋,而那些被抓捕的太初之灵,正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