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跳下床来，一边狂笑一边脱起自己的衣服，两三下便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裤头。
王承恩见崇祯举止癫狂，呲溜一下便跪到床前，抱住崇祯的腿哀嚎道：“皇爷！皇爷！使不得啊！您是万乘之尊，天寒地冻，保重龙体要紧啊！”
崇祯却一脚将他轻轻踹开，脸上那狂放的笑容底下，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剧痛和绝望。他拍打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嘶声狂吼：“万乘之尊？看看朕！看看朕如今的样子！昨日煤山之上，朕就不是皇帝了！朕是个杀妻弃女的懦夫！是个连祖坟都守不住的孤魂野鬼！”
“陛下！”王承恩泣不成声。这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这茬了？
庄楚站在一旁，心中猛地一凛。他原本也和杨毅一样，觉得崇祯是刺激过度，心态爆炸了。但此刻，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崇祯话语中那无比尖锐的自我剖白和近乎自毁的倾向。
这不是简单的疯癫，这是在用最惨烈的方式，亲手撕开自己最深的伤疤给所有人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划过庄楚的脑海：“装疯！？”
果然，老朱家这一系都有这样的潜质。这怕是朱棣刻在血脉里的吧。
庄楚踢了杨毅一脚，用杨毅才懂的话，低声道：“社死！”
“社死？！”吃瓜吃得正香的杨毅心里转了几个圈，这才回过味来，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崇祯昨天的行为一旦公之于众，就是绝对的“社会性死亡”，任何试图重塑权威的努力都会在这个污点前碰得头破血流。
那么这会儿崇祯这么做，或许正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提前承认并放大这个污点，这是一种绝望的防御，甚至可能是一种…试探？
杨毅以问询的眼神看着庄楚：“庄哥这意思是？让我来当知心姐姐？”
庄楚瞪着杨毅：“不然呢？这屋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杨毅看着屋里几人，好家伙，汇缘、王承恩也都在满含期待的盯着他，甚至装疯的崇祯，那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扫过他。
好吧，这，可是你们逼着我装逼的！放着我来！
杨毅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压迫的分析口吻：“陛下，您是在害怕吗？”
崇祯脱衣服的动作顿住了，狂放的神情凝固在脸上，他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杨毅：“朕…怕什么？”
“您怕后世史书工笔，如何写您昨日之苦衷？您怕江南衮衮诸公，将来如何看您这位‘杀妻弃子’的君王？您更怕，此事将成为您心中永远拔不掉的刺，让您即便重临九五，也再无颜直面天下臣民！”
杨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精准地剖开了崇祯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恐惧。
房间里瞬间死寂。王承恩吓得大气不敢出，汇缘大师闭目默诵佛号。
庄楚也惊呆了，好家伙，没想到咱兄弟还有这幅口才？
崇祯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那层癫狂的伪装渐渐褪去，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疲惫而痛苦的灵魂。他沉默了良久，才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问道：“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
当如何，让你见识一下九年义务教育的威力！
杨毅上前一步，声音沉痛而有力：“陛下昨日所为，非是杀妻弃子，而是不忍妻女受辱，宁为玉碎！?非是弃城而逃，而是忍辱负重，为保国本，暂避锋芒！”
好了，台阶给你了，现在到我打脸时刻了。ShowTime！
“但是，陛下！您错了！您只记得天下奉一人，却忘了后半句——一人奉天下！”
他从地上捡起崇祯脱下来的内衫，质地精美，纹饰华丽：“天下供养陛下，是为让陛下在今日这般绝境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担常人所不能担！陛下昨日玉碎，是为家。今日负重，是为国！这不是结束，是您真正奉天下的开始！”
王承恩很想叫一声“大胆！”可看着杨毅那挺得比崇祯还直的脊梁，一时之间竟然张不开口。
“天下奉一人……一人奉天下……朕即位十七年，夙兴夜寐……”崇祯喃喃道，然而杨毅并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陛下，”杨毅打断了他的回忆，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您夙兴夜寐，换来的却是山河破碎，这正说明过去的路走不通了！死？太容易了！一了百了，然后把这片烂摊子和千古骂名留给谁？留给闯贼？还是留给建奴？”
老子是神仙，还怕你个亡国之君？杨毅丝毫不给崇祯留情面，诛心的话如连珠炮般砸下。
“您以为您死了就能赎罪？错了！您这是最大的不负责任！天下奉养您至今，不是让您在最该‘奉天下’的时候一死了之的！”
“看看这天下！”杨毅的手在空中用力一挥，仿佛展开一副虚拟地图：“江南膏腴之地仍在，数十万大军仍在！太子年幼，国本待续！您若此刻死了，南方顷刻大乱，是为不仁！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于流寇异族，是为不孝！弃天下亿兆黎民于水火而不顾，是为不义！”
“背负这不仁、不孝、不义的滔天罪责，您就算在煤山吊死一百次，能赎得清吗？真正的奉天下，不是让您做个完美的圣人，而是让您做个能活下去、能扛下去、能带着这个国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
“昨日您为家国玉碎，是尽了一家之主的责。今日您若为国苟活，才是真正开始尽天下之主的大责！陛下，您还没到死的时候，您赎罪的时候，才刚刚开始！太子！关宁军！江南半壁！也只有陛下，才能保下来！那时候，陛下再去死也不迟！”
崇祯怔怔地听着，杨毅的话像一道强光，刺破了他内心厚重的迷雾和自毁的高墙。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红肿，却重新透出了一丝属于帝王的锐利和决断。
“大……大……大胆！”王承恩终于开口了，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崇祯一脚踹翻在地。
“不开眼的玩意儿！笔墨伺候！”崇祯吼道。
“是！”王承恩屁颠屁颠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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