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两人就全身心投入各自的毕业有关的事情中,忙的不可开交,甚至连见面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两人都明白,对方心里一定在想着自己。
到了新闻系拍摄毕业照这一天,相机快门声像密集的雨点,砸在六月的阳光里。苏晚站在新闻系队伍的第三排,白色学士服的袖口被汗水浸得发皱,手里攥着的毕业证外壳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
“往中间靠靠!”摄影师举着相机喊。人群像被风吹动的麦浪,苏晚被挤得一个趔趄,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皂角香漫过来,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陆时砚。
“站好。”他的手掌虚虚地护在她腰侧,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别摔了。”
苏晚的耳朵瞬间热了。毕业典礼的流程表还揣在口袋里,钢笔在上面戳出的小洞还清晰可见——那是上周答辩结束后,她得知自己以全系第一毕业时,激动得没拿稳笔留下的痕迹。
快门再次按下时,陆时砚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她的。苏晚侧过脸,正好看见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睫毛,想起大一开学典礼上,他也是这样站在主席台上,白衬衫的领口别着银色领针,声音平静地念着新生致辞。
那时她举着借来的傻瓜相机,在人群里踮着脚尖,把他的身影框进取景器时,怎么也想不到,四年后会这样并肩站在毕业照里。
“好了!下一组!”摄影师挥挥手。
人群渐渐散开,苏晚被林晓晓拽着去拍闺蜜合照,转身时看见陆时砚站在原地,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巾,正小心翼翼地擦拭学士帽上的流苏。那顶帽子的穗子是金色的,代表着计算机系的最高荣誉,可他擦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陆神!这边!”计算机系的男生在不远处喊。
陆时砚抬头往苏晚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才转身走过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她脚边,像条无声的纽带。
拍系合影时,苏晚的位置正好在陆时砚斜后方。她举着花束的手有点抖,花瓣上的水珠滴在白色手套上,晕出小小的水痕。当摄影师喊“三二一”时,她听见前面传来轻轻的响动——陆时砚的学士帽穗子,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右边,和她的穗子在阳光下交叠成金色的十字。
“你故意的。”散场时,苏晚追上他,指尖戳了戳他的后背。
陆时砚转过身,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计算机系的红色印章。“嗯。”他承认得坦然,把信封往她手里塞,“毕业礼物。”
信封里是张光盘,贴纸上用钢笔写着“我们的代码”。苏晚想起去年跨年夜,他在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为她开发的那个“同一片天”小程序,突然觉得掌心的光盘烫得惊人。
“晚上有空吗?”陆时砚的声音有点发紧,“老地方见。”
苏晚知道这个老地方,就是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他们一起自习了整整三年的角落。她点点头,看着他转身时,学士服的下摆扫过台阶上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鞋尖。
傍晚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苏晚推开阅览室的门时,陆时砚已经坐在老位置,面前摊着本厚厚的相册,封面是手工缝制的皮革,边角已经磨得发亮。
“这是什么?”她在他对面坐下,发现桌上还放着两杯热可可,奶泡上撒着肉桂粉,是她喜欢的口味。
“四年来的照片。”陆时砚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张模糊的远景照,穿着军训服的女生举着相机,在人群里东张西望,“大一军训,你偷拍教官被抓包,蹲在操场边写检讨。”
苏晚的指尖抚过泛黄的相纸。她早忘了这回事,却记得那天的风里有皂角香,转身时撞进个白衬衫怀抱,对方手里的《算法导论》掉在地上,书脊印着烫金的“L”。
“辩论赛你说‘新闻的生命是真实’。”第二页的照片里,她站在台上脸红得像苹果,“灯光落在你睫毛上,像沾了星星。”
相册一页页翻过,时间在指缝间淌成河。有她在打印店熬夜改稿的侧影,台灯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只笨拙的鸟;有她冒雨采访时的背影,雨衣帽子滑到肩上,露出的红绳手链在雨里发亮;甚至有她抢糖醋里脊时的狼狈,嘴角沾着酱汁,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半块馒头。
每张照片下都有行小字:
“2020.3.17热可可泼在键盘上时,她睫毛上的奶泡像珍珠。”
“2021.12.31跨年夜的烟花,不如她眼里的亮。”
“2022.6.1领奖台上她哭成小花猫,手里的奖杯比脸还大。”
最后一页贴着今天的毕业照。苏晚的手指顿在他衣领处——那里别着的银色领针,和大一开学典礼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知道黄历上说今天宜什么吗?”陆时砚突然合上相册,指尖在桌面敲出轻响。
苏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默不作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相纸传来,像那年在操场帮她系鞋带时的热度。
“宜嫁娶。”他从相册夹层抽出张纸条,上面画着民政局的简笔画,“6月20日,这里见。”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轻。苏晚看着纸条角落的小相机图案,想起他总说“细节里有温度”。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瞬间——修水泵时他袖口的泥痕,改代码时她偷偷画的笑脸,甚至这张毕业照背后的约定,都是他藏在时光里的糖。
她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毕业证的夹层。那里还躺着张照片:去年冬天在医院,爸爸举着拐杖比耶,妈妈在旁边抹眼泪。现在,又多了个关于未来的约定。
陆时砚的手机突然亮起,是他妈妈发来的消息:“礼服改好了,记得带她回家吃饭。”他没回,只是把相册推到她面前,扉页里夹着的户口本露出边角,户主那栏印着他的名字。
闭馆音乐响起时,苏晚发现相册封底刻着行小字:“从键盘到红本本,计划了四年。”她突然想起大一那年掉在地上的《算法导论》,书脊的“L”旁边,似乎有个模糊的“S”刻痕。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拧成麻花。苏晚踩着他的鞋尖往前走,听见他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其中枚钥匙的形状,像极了民政局门口的石狮子。
“你什么时候偷拿的户口本?”她突然停下脚步。
陆时砚的耳尖在晚霞里泛着红:“上次回家,趁我妈包饺子时拿的。”他从口袋掏出个丝绒盒,戒指内侧的“LS”在光下闪着细光,“代码里的余生,想请你运行一辈子。”
远处传来毕业典礼的欢呼声,学士帽在空中划出弧线。苏晚的手指抚过戒指上的刻痕,突然想起采访本里的话:“最好的报道,要藏着生活的温度。”
原来有些故事,从热可可泼洒的瞬间就开始写了。而毕业照背后的约定,不过是给这篇未完待续的报道,加了个温柔的逗号。
陆时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辅导员发来的消息:“系里统计就业率,你填的已婚?”他回了个“是”,然后牵起苏晚的手,往校门口走去。
路灯亮起来时,苏晚看见他钱包里露出的照片——是今天拍的毕业照,她的帽穗和他的交叠成十字,背面写着:“余生第一天。”
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像在为这个夏天的约定,盖上温暖的邮戳。而那些藏在相册里的时光,终将在民政局的红本本里,长成更茂盛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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