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倒挺清楚。”
沈涛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阿华洗得发白的旧衬衫。
“你奶奶,还在住油麻地那间旧唐楼?”
阿华点点头。
“是啊,老人家念旧,住惯了,不肯搬。而且…现在楼价也贵。”
“贵?”
沈涛嗤笑一声,弯腰从脚边那个装钱的黑色旅行袋里,直接掏出两捆用牛皮纸带扎好的千元大钞,每一捆都厚得像块砖头。
他“啪”地一声,将这两百万港币拍在油腻的塑料桌面上,推到了阿华面前。
阿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微张,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涛…涛哥?这…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他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声音都有些变调。
“多?”
沈涛抬眼,目光锐利地钉在阿华脸上。
“让你奶奶住那种破房子,风吹雨打,老鼠蟑螂到处爬,是我沈涛亏待兄弟!这钱,拿去,给你奶奶买套像样的房子,安顿好她老人家。剩下的,改善下你自己。别跟我废话!”
“可是涛哥…”
“可是个屁!”
沈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迫感,眼神也冷了下来。
“让你拿着就拿着!再啰嗦一句,现在就给我滚蛋!我沈涛身边不留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的人!”
阿华看着沈涛那双带着的眼睛,又看看桌上那两摞沉甸甸的钞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沈涛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哽咽。
“涛哥!谢谢涛哥!我阿华…我阿华替奶奶谢谢您!”
沈涛摆摆手,重新拿起筷子,语气恢复了平淡。
“谢什么,兄弟应份的。记住,这钱,是给你和你奶奶安家的,一分钱都不许挪作他用!更不许拿去赌、拿去嫖!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动歪心思……”
沈涛眼神冰冷。
“我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
“听见了!涛哥!我明白!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阿华用力点头,小心地抱起那两捆钞票,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又对着沈涛鞠了一躬,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茶餐厅。
阿华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沈涛放在桌上的大哥大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电话。
“喂?”
“阿涛?”
电话那头传来十三妹爽朗中带着凝重的声音。
“忙不忙?”
“刚吃完饭,十三姐。”
沈涛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
“有何指示?”
“指示可不敢当!”
十三妹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
“国华找到我这里来了,想约你出来喝杯茶,聊聊天。就在我的砵兰街,你看…给不给我十三妹这个面子?”
沈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几乎没有犹豫。
“十三姐的面子,当然要给。砵兰街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好!痛快!”
十三妹似乎松了口气,报了个地址,又补充道。
“阿涛,信得过姐姐我吗?”
沈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砵兰街十三妹,义薄云天,我沈涛信得过。一个小时后到。”
他挂了电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养生,飞机,走一趟砵兰街。”
一个小时后,砵兰街深处一家闹中取静的旧式茶社。古色古香的装潢,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普洱陈香。
十三妹坐在主位的红木太师椅上,她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丝绸唐装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梳着油亮的大背头,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戒指,眼神阴鸷,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正是三合会五大堂主之一的国华。
沈涛带着天养生和飞机走进茶社。
天养生落后半步,眼神平静地扫视全场。飞机则昂着头,眼神桀骜不驯,带着一股凶悍气。
“阿涛!快坐!”
十三妹热情地招呼着,亲自拿起桌上的紫砂小壶,给沈涛面前的一个空杯斟上深红透亮的茶汤。
“尝尝我这儿的普洱,二十年的老茶头,外面喝不到的。”
沈涛在国华对面的位置坐下,端起小巧的茶杯,先闻了闻,然后浅啜一口,点了点头。
“嗯,茶气足,回甘好。是好东西。
十三姐,要是好喝,我厚着脸皮带两斤回去慢慢品?”
“两斤?”
十三妹豪气地一挥手。
“小意思!我给你包十斤带走!”
“十斤?”
沈涛失笑。
“十三姐,你想让我喝到明年过年啊?两斤足够我喝一年了。”
几句玩笑话,让茶社里略显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十三妹这才放下茶壶,正式介绍道。
“阿涛,这位就是三合会的国华哥。国华哥,这位是洪兴屯门的沈涛。”
国华那双阴鸷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盯住沈涛,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了敲,根本没看十三妹,直接对着沈涛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
“沈涛,废话少说。我的人呢?疯狗,还有他那八个兄弟,在哪?”
沈涛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国华哥,你的人?疯狗?没听过啊。今天早上砵兰街走丢人了?要不要我让兄弟们帮着找找?”
“砰!”
国华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茶汤都溅了出来。
他霍然站起,指着沈涛的鼻子,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沈涛!你他妈少给我装蒜!我的人昨晚去你屯门,到现在音讯全无!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有谁?把人给我交出来!”
沈涛脸上的那点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神情。
他抬眼,平静地迎视着国华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国华哥,你的人,你是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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