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皇帝背着手，声音里带着不满，“朕让你查的太子遇刺一案，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抓到凶手？”
“回陛下，臣已将京城可疑之人悉数盘查，至今仍没有线索。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沈凌俯首跪在地上。
皇帝却没有动怒，而是问：“你的意思是，刺客早已逃出了京城？可是，朕并不这么认为。”皇帝缓缓道，“太子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外间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的话外音，沈凌自然听明白了，这意思不明摆着就是，他也怀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吗？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捋着龙须，等待沈凌的答复。
“臣不敢妄言。”
皇帝却非要将他往火坑上推，“九子夺嫡，历来便有，有什么不敢开口的？你尽管说，朕不治你的罪。”
皇帝年纪大了，身体愈发地每况愈下，心事也更加多了，指不准哪一句话触怒了龙鳞，就落得一个九族消消乐的下场。
沈凌虽不知皇帝如何就盯上了自己，可仍是小心谨慎地回答，“陛下身体康健，继位之事，可从长再议，陛下不必有过多顾虑。”
“沈少卿，”皇帝还是不肯放过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二皇子身边的侍妾流云，昨儿死在了乱葬岗上，脖子上又一圈血痕，似乎是被人掐死的。昨日贵妃宫宴，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又恰好与她说了几句话，想来沈少卿早已盯上流云了吧？”
“臣只是怀疑，没有实证，所以不敢向陛下检举。”
“你做的好。”皇帝道，“便是你将流云捉拿下狱，她也会抵死不认。”
沈凌心头一紧。这么说来，皇帝也知道了二殿下才是那真正的幕后主使？可他却没有要责罚二殿下的意思。
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想废太子。
太子的母妃高氏一族，在朝廷中担任不少重要的职位。其兄高进，早些年征战西北，平定蛮夷叛乱，威风凛凛得胜归来，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其舅王显，早已被皇帝亲封为辅国公，宫中大大小小事务，皆可由他过手。除了这两位，还有些高家的后辈混迹在朝中各个部位。
若是废太子的文书一出，恐怕高氏一族首先就要不同意，再联合着一些站队太子的臣子一同上书，只怕不但废不了太子，反而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皇帝便借此找了沈凌来。
“二殿下行事，你以为如何？”皇帝再一次发问。
“殿下有谋略，可担重任。”沈凌总算明白了这个老头儿找自己来是做什么了，不就是逼着他站队二皇子吗?
虽然内心极不愿意参与党派之争，毕竟一旦站错了队，那就是掉脑袋无疑，可眼下的形势，若是不站队，恐怕今儿便出不了这个宫门。
见人十分上道，皇帝也索性不再装了，“沈少卿便好好辅佐二殿下吧。”说着，传了太监进来，太监手上托着一盘金银珠宝，一堆贵重物品下，还放着一对玉石耳环。
明显是小姑娘戴的款式。
“恭喜沈少卿。”太监笑着道。
“这对耳环，便送给你的那位姑娘吧。”皇帝面色露出些许温和，“就当是朕送给她的见面礼。”
沈凌谢过了皇帝，向他解释道，“那姑娘与臣并无干系，臣与她往来，皆是因为公事所需。”
皇帝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自认为早已将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拿捏得精准，笑道，“沈少卿还没有娶她进门？”
沈凌摇了摇头，“陛下误会了。”
“也罢，”皇帝龙袍一挥，“朕记得，那是苏侍郎家的女儿？可是因为她与侯府退过婚，你心中有芥蒂？”
“臣无此意。”
“那是为何？”皇帝这就有些不明白了，不过今日算是将人拉进了二皇子阵营，无论怎么说也要给人一番拿得出手的赏赐才是，“莫非是苏青山舍不得他闺女，不肯放人？”皇帝说着就来气，这礼部侍郎当的小家子气也就罢了，回回整不出什么好东西。现在居然还敢给他使绊子？豪言道，“朕这就替你拟旨赐婚，看谁敢不答应！”
沈凌哭笑不得，“多谢陛下好意。沈某只是无心在男女私情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可算萌百了，原来沈凌根本不喜欢那个姑娘。
也是，整天和刑狱司打交道的人，哪懂什么风花雪月。皇帝心里腹诽着，“那此事就先搁置着，朕答应沈少卿，日后看上了谁家姑娘，朕给你赐婚。”
“谢陛下。”
经过这一番书房会谈，沈凌抱着一盘金银珠宝美滋滋地回了家。
六皇子知道他拒绝了陛下的指婚，很是惊诧，“你不是一直对苏清婉有意思吗？父皇替你指婚，多好的事。”
沈凌自然没有告诉他，陛下要自己协助二皇子一事，只是说自己进来公务办得好，陛下召了自己进宫去领赏。毕竟这条路可是九死一生，他不想牵连多余的人。
“苏清婉，她对我不感兴趣。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沈凌云淡风轻。
“拉倒吧，”六皇子吐出嘴里叼着的草秆，“我就不信你肯放手，之前她那个混账弟弟，不也是你看不过眼，叫我去教训教训？”
“她的心跟石头一样，捂不热。”
六皇子一副“你自己信吗”的表情。他太了解像沈凌这种人了，看上去冷冰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性冷淡，其实比谁都要痴情！
沈凌也不再同他解释，一翻身坐在亭旁的栅栏上，手里把玩着那对陛下赏赐下来的耳环，这是苏清婉的礼物，小巧精致，干干净净，墨绿色的坠子，金子打造的流苏垂幕而下。可他实在不忍心让这样的姑娘和自己一同拿性命去冒险。
他给了她这一对耳环，就算还清了所有的交情，从此以后再不往来。待到日后若是二皇子成了皇帝，他便明媒正娶迎她入门，若是二皇子败了，他便只身赴那黄泉。